綿陽方言中“X慘了”結構研究

劉怡

摘要：本文主要研究綿陽方言中“X慘了”這種含有程度補語的述補結構，分析該結構的語法特點以及X的性質。考察“X”與“慘了”之間關系，分析“慘了”這一補語的語法意義以及該結構在綿陽方言中獨特的語用效果。

關鍵詞：X慘了；程度補語；制約關系；頂級義

對于含有程度副詞的述補結構的研究，馬慶株（1997）對程度補語“多、透、壞、死”進行了一些論述。張誼生（2000）又將可充當補語的程度副詞分為可補程度副詞和唯補程度副詞。學界主要是從補語的中心語的詞性和充當程度補語的詞形和意義兩個方面進行研究。本文選取綿陽方言口語中使用頻率很高的“X慘了”結構，并對該結構進行分析。

一、“X慘了”的語法特點

“X慘了”是一個粘合式述補結構，這個結構中“了”一般不能省去，“X”與“慘了”結合緊密，中間一般不插入其他成分，表示已然的動態。

首先，“X慘了”可以作定語、狀語，后面可以帶賓語。例（1） a摔慘了的孩子 堵慘了的路；b高興慘了地跳來跳去 霸氣慘了地走過來；c害慘了我們氣慘了媽媽。其次，“X慘了”結構可以充當謂語，用于感嘆句中，而且后面一般不帶任何成分。上述例子中部分可變換為：d孩子摔慘了！路堵慘了！然后，“X慘了”經常用于“把”字句和“被”字句中，“把”字句和“被”字句有處置和遭受的意味，與此結構同時使用，更加強調施事與受事之間緊密的關系以及導致的結果，表達感情強烈。例（2） a大雨把農民給坑慘了；b小明被鬼故事嚇慘了。

二、“X慘了”的中心述語“X”

綿陽方言中“X慘了”中的“X”主要是動詞和形容詞充當。馬慶株（1988）指出述程式的述語由性質形容詞和部分動詞充當。狀態形容詞和非謂形容詞不能帶程度補語。帶程度補語的動詞主要是心理動詞和感受動詞兩大類。

（一）“X”是動詞

綿陽方言“X慘了”結構中的“X”由動詞充當時，動詞可以是心理動詞、感受動詞和動作動詞。當“X”是心理動詞時：例（3）愛慘了 恨慘了 氣慘了 怕慘了 嚇慘了 后悔慘了 感動慘了 傷心慘了；當“X”是感受動詞時：例（4）鬧慘了 淋慘了 凍慘了 晃慘了 痛慘了 憋慘了 燙慘了 脹慘了；當“X”是一般動詞時：例（5）輸慘了 賠慘了 打慘了 笑慘了 嗨慘了 耍慘了 折磨慘了 數落慘了。

當“X”為心理動詞這一類時，等同于普通話中“X死了”的意義和用法，是對中心動詞X的程度補充，表示程度深。馬慶株（1988）指出補語“多、透、壞、死”加在表示感受的動詞之后，述結式和述程式同形，會造成歧義，比如“痛死了、哭壞了、擠多了”。而在綿陽方言中，“慘”加在感受動詞之后，所構成的“X慘了”結構并不出現歧義，它們全部都可以變換為另外一種綿陽方言常用的“X得很”格式表示程度深。當“X”為一般動詞這一類時，區別于前兩類，這一類中的“慘”并不能用普通話中的常用程度補語“死”來替換。有的結構如“打死了”看似成立，但是這已經是述結式，而不是述程式。可以看出在綿陽方言中“X慘了”這種結構對中心動詞的容納性更大，甚至可以是表示具有實際動作意義的動詞。這種動詞用上“慘了”這種程度補語，一般是表示動作持續的時間長，動量大，造成的影響大。例如，“走慘了”在綿陽方言中表示徒步的時間長、路程長，一般用于對路途艱辛的感嘆；“數落慘了”在綿陽方言中表示感嘆數落的時間長、數落的內容多，給被數落人造成的負面影響大。

（二）“X”是形容詞

“X慘了”中的“X”還可以是形容詞。X主要為性質形容詞，因為該結構本來就是一個含有程度補語的述補結構，狀態形容詞本身就表示程度，所以“X”不能為狀態形容詞。例（6）窮慘了 陰慘了 累慘了 卡慘了 冷慘了 衰慘了 亂慘了 困慘了 乖慘了 爽慘了 厲害慘了 郁悶慘了 舒服慘了 好聽慘了 搞笑慘了 重要慘了……*通紅慘了 雪白慘了 清清楚楚慘了 干干凈凈慘了。

（三）“X”是詞組

例（7）會煮飯慘了 好干凈慘了 不懂事慘了 不聽話慘了 受擁護慘了……

三、“X慘了”的語義分析

該結構的中心語義主要由述語“X”承擔，而補語“慘了”只承擔部分的實在意義，甚至有時候“慘”并不具有詞匯意義，只有表示程度深的語法意義。

（一）“慘”的語義變化

“慘”在《漢語漢語詞典》中有悲慘，凄慘；程度嚴重，厲害；兇惡，狠毒三個義項，在“X慘了”的使用中，可以看出“慘”的詞匯意義逐漸消失，詞義虛化，只表語法意義。例（8） a窮慘了 累慘了 衰慘了；b冷慘了 辣慘了 陰慘了；c 帥慘了 乖慘了 爽慘了。

在a組中“慘”的語義特征為[+悲慘][+程度嚴重]；b組中“慘”的語義特征為[-悲慘][+程度嚴重]；c組中“慘”的語義特征為[+程度嚴重]。“慘”與人的消極心理感受有關，是人們評價消極感受的詞。“慘”之所以能夠表示程度深，筆者同意認知語言學的觀點。認知語言學認為人們對世界的感知從認識自己開始，人的思維自身心理和生理體驗最容易投射到其他領域，用心理感受“慘”來隱喻到程度深。

（二）“X”與“慘了”的語義制約

雖然“慘”是具有消極意義的詞，但是充當補語的“慘了”最核心的語法意義已經虛化為表示程度深，對該結構中“X”的語義限制較小，“X”的詞匯意義決定結構“X慘了”的整體語義。因此該結構的整體色彩意義可以是褒義、中性、貶義。例（9） a驚艷慘了 漂亮慘了 洋氣慘了 安逸慘了；b辣慘了 瘦慘了 細慘了 重要慘了；c瓜慘了 丑慘了 排擠慘了 悲催慘了。

（三）“X慘了”的表義功用

從表義功用看，“X慘了”是不含比較義的粘合述補結構，只表程度。但是“X慘了”這種結構在綿陽話中表程度時具有頂級義。綿陽方言中用述補結構表程度的另一個使用普遍的結構是“X安逸了”，這兩個結構的能產性最強，程度義的強弱比較為：“X慘了”>“X安逸了”。例（10） a今天我簡直忙慘了 今天我簡直忙安逸了；b這場比賽我們輸慘了 這場比賽我們輸安逸了。

這兩組例子的比較可得知“忙安逸了”、“輸安逸了”除了表示動作的狀態和造成的結果程度深，而“安逸”的詞匯意義中和了部分程度義，還帶有一絲調侃的意味，就使得這種極致的語義變得緩和了一些。而“忙慘了”、“輸慘了”給人的感受就是這種程度已經到達一種極限，不可能存在比此情況更嚴重的結果出現。

四、小結

綿陽方言中“X慘了”這種結構是表示程度的粘合述補結構，“X”可以是動詞和性質形容詞以及其他詞組。這里的“X”除了可以是心理動詞和感受動詞，也可以是具有動作行為義的動詞。該結構中大部分的“慘”已經虛化，只具有表示程度深的語法意義。因此，“X”與“慘了”之間的語義制約比較小，整個結構的語義主要由“X”承擔。“X慘了”的夸張意味不只是表示消極意義，同樣也可以表示積極意義。另外，綿陽方言中的“X慘了”在表程度時具有頂級義。

參考文獻：

[1]馬慶株.漢語動詞及動詞性結構[M].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6.

[2]張誼生.現代漢語副詞研究[M].學林出版社，2000.

[3]張誼生.程度副詞充當補語的多維度考察[J].世界漢語教學，2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