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之行品江南

賈春婷

絲竹琴音、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的“江南”到底有多美，不消說唐詩、宋詞、元曲中的意境給我了這樣美妙的想象，只“江南”這兩個字就足以讓我產生一種詩意的想象。也許是因為西北的風沙和干旱讓我自小對水性的江南特別向往和愛慕，考大學填報志愿的時候，最想去的城市就是杭州和昆明，因為電影《白蛇傳》給我傳遞了西湖的美，因為人們對于昆明“四季如春”的定性。

從烏魯木齊到福州，近七個小時的飛行中，高山、河流和一處處人煙興旺的城市、鄉村從幾千米下越過，從陽光燦爛到落日霞彩再到夜幕黑沉，從黃土高原到丘陵溝壑再到水潤疊翠，祖國之大，江河之廣，天南地北的地域差異令人感慨。來到福州，已進入深夜，但透過燈火璀璨的城市夜空，穿行于樹影綽綽的城市大道，明顯感覺到這里密集的美麗和浸潤著的潮濕。

十月的新疆早已枯燥得只剩下天空、大地以及冰冷、僵硬的水泥鋼筋，而這里恰是褪卻了悶熱、未及冰冷的最好季節，走在哪里都清爽得如同天上悠悠徜徉的云。

公園處處可見，已然是居住在各個片區的居民飯后休閑、娛樂的地方，不論是溫泉公園、金雞山公園、森林公園，還是鼓嶺、馬尾船政博物館、林則徐紀念館、集美學村--陳嘉庚故居，既是一處處美麗的景觀，也沉淀著深厚的人文歷史。原來，“綠肥紅瘦”、流水淙淙就是這里的主旋律，纏繞著這里的一年四季。清晨或傍晚，呼吸著滿口的清新，伴著簇動的樹影和顫動的花枝還有幽幽的湖水，打太極、唱歌唱戲跳舞，飯后茶余享受生活，是這里再平常不過的事。不象我們那里，人為設計的花影樹冠和流水亭臺，因為周圍的平淡而成為特別的風景，吸引四面八方的人接撞而來。福州市地圖上標注的公園可謂之多，十來天的功夫根本來不及一一體驗，最遺憾的當數沒有登臨可以一覽福州全貌的鼓山。

無須再重復武夷山豐富的內涵和超乎想象的魅力，還有鼓浪嶼、瑪祖這些早已聞名遐邇的文化遺產給予我們從視覺到靈魂的震撼，再好的文字也難以貼切地展現它們獨一無二的資質，況且已有那么多的文詞贊美過它們。

很早的時候，英國人就把教堂與別墅建在了鼓嶺，在高山密林中設立了郵局。走進早期英國人的居所和聚會的場地，想象著那時候的舒適心情，不得不為這里每一處的山水發出贊嘆。那怕是山腳下的農田，座落在山林里的農舍，都使我美美地欣賞，不住地暇想，不停地拍攝。又想起自己的城市這幾年的發展變化，街景、公園的造型設計、人工景色的填充無不是借鑒了這里的一切，無不是跟隨了這里先進的發展理念慢慢向著美麗水潤靠近？福建自成為新疆的援建省份以來，帶給我們不僅僅是項目投資所呈現的變化。

一天一個億的投入，讓原本荒涼偏遠的孤島——平潭變成了人來人往的旅游勝地。原來樹木難生，風砂呼號，而今早已翠綠整潔。原來從福州走來需要七、八個小時，班車也要經歷海運的風險，如今，大海的阻隔已經被兩個小時的平坦大道所橫跨。一個個抗擊臺風的石頭房子，一個個島嶼、海浪拍打的沙灘都變成吸引外界的資源。這里地域廣闊，是福建省第一大島，我國第五大島，是真正距離臺灣最近的地方，有“千礁百島”之稱。曾經有多少偷渡者從這里走入臺灣，去了南洋，在背景離鄉的艱難打拼中，有多少人丟棄了身家性命，一部部苦難的血淚史是平潭曾經荒蕪的記憶，也是今天平潭的豐富所在。

登上游艇，上了島，海風呼呼，海濤陣陣，沒有一棵樹，一株草的島和諾大的海面構造出海天一色，風靜水止，風起浪涌的純粹，巨大石頭，只靠一個支點與基部連接，如仙桃，如芒果，高高聳立，更如海中之帆，所以讓這個小島如同一艘頂風破浪的船，一個關于“啞巴黃帝”的故事在人們美好的心愿中永遠凝結在了這面大海中。還有狀似烏龜一家的那些石頭，雖說是憑著人們豐富的想象而貫以的文化渲染，但不得不感謝大自然為人類創造的一個個奇跡。更為驚嘆的是仙人井，這巨大的“天井”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一股股海浪從“井”底的三個洞穴里撲卷進來，沖擊著天然形成的井壁，若有小船穿洞進來，真的就可以坐井觀天了。站在峭峰之上看海浪濤天，只聽到呼呼的海風和海浪撲卷的巨響，看著遠方迷蒙的海面，不免想象起隔海另一方的寶島此刻的情景。走入谷底，踩著大大小小光滑如鵝卵的石頭，在峰谷亂石間聽著濤聲，任海水沖刷巨石激起一陣陣水霧撲打著臉，盡管焦灼的陽光把我們的皮膚很快曬得又紅又黑，但浸潤在無比涼爽的海風中，那種愜意真難以言表。

在海濱浴場，海水的清涼隨著一層層的波浪淹沒了腳面和小腿，細細的沙子從腳指縫間冒出來，軟酥酥地浸潤到了心里。美麗完整的貝殼散落在沙灘上，淹沒在沙子里，任由我們撿拾。游客們在淺水域里集體呼喊著蹦跳，擺著各種姿勢拍照，一個個開心極了。海對于缺水的北方人而言是多么稀奇。

建陽雖說不大，當地人卻認定這里是朱熹的故里。因為，這位知名的文人政客最終埋葬在這里，有七賢的雕塑、宋代的學堂為證。這里還有著名的三大陶瓷之一的黑陶，燈盞是最典型的藝術作品。新建的文化一條街上，門挨門的店鋪里，清一色擺著的都是燈盞藝術品，就連店鋪外的地攤上也擺著大大小小、不同等次、形如茶碗的燈盞，一個個發著古暗幽深的光。聽著一位收藏家的介紹，關于它的收藏價值和鍛造級別還真是一門很深的學問。那片平靜的湖岸邊，有一棵“樹抱佛”，明明是一尊人塑的佛像為和端坐在千年的香樟樹中？古怪之迷確實令人費解。還有那一條狹長的水域之上的鐵軌鐵鏈的浮橋則是建造技術的創舉，一輛輛小車和摩托車從橋上自由穿過，洪水卻不會淹沒它，原來它的橋基是空的，既能載重又能浮起。噢，還有來自小河里的田螺、小石斑魚，土家人做的紅菇鴨湯、米團、鍋巴，長在山上的一種軟乎乎的東西，長在樹上本來帶著毒、通過復雜的廚藝便成了美味。這樣的土家菜，加上自釀的葡萄酒，味道獨特，讓人回味。這個不太出名的小縣城依然有著自古由來的文化品味和鄉土特色。

抽空去了安徽的黃山，培訓完又去了湖南張家界。雖是錯過了滿山的嬌艷翠綠的季節，已現出深秋的滄桑，可不論是黃山的連綿起伏和雄偉大氣，迎送著蟻群一樣游客的松樹，還是張家界的挺拔秀美和跳躍戲耍的猊猴，那姿態萬千的山與變幻無窮的云，還是讓我頓悟豐沛的雨水沐浴出來的山為何會如此秀麗。坐在索道上滑過深深的山谷時，被海洋一樣的植被所震撼。終于讀懂了“峰巒疊嶂”、“峰回路轉”的意義，徹悟了“遠看高低各不同、橫看成林側成峰”的那種意境，雨水浸潤的靈性和俊雅完全不同于西北地區風沙吹打出的剛性與粗獷。

走進安徽塔川的古民居，我又知曉了“錯落有致”的具體形象。這些依山傍水的建筑文明在今天成為了一種獨特的旅游資源，讓現代人不得不仰慕贊嘆勞動人民詩意的想象力和靈巧的雙手。高墻翹角、深門獨院的古民房，門頂上方象征著祈福驅邪的符號，古老褐色的木桌椅、木板樓梯以及細格子的窗欞，高高的閣樓，幽深狹長的小巷，溪流淙淙的小橋，轉動的水車，曬著稻谷的小院，占滿了山坡空隙的綠樹雜草，還有隱沒在濃蔭里的石板小路，河里洗衣、洗菜的婦人……一一讓人感嘆著歲月的變遷。最是那安靜而又閑適的烏桕樹，慢悠悠等待著霜葉紅透、層林盡染的最美境界。

在這樣一幅江南水鄉的水墨畫里，走在高低交錯的樓閣旁，聽著汩汩的溪流，倚在那一棵大樹旁，似乎真的要回到沈從文筆下的故事里去，去完成一段甜蜜浪漫的夢。做一個深藏閨房的大家小姐，推開閣樓上那一扇古老的窗，懷著綿綿蓄結的愁腸眺望著雨水迷蒙中的山林村落，渴望著心上人歸來，而撐著油紙傘的情郎就從細雨中款款而來。或是爬山涉水的夫家正繞著這一處處的青山綠水，挑著擔子、打著赤腳、踏著青石小路向著茶香縈繞、米香飄溢的家急切歸來。

這就是綠蔭滿地、花香四溢、風行云走、煙雨迷蒙的江南，具有細膩溫婉、親和儒雅、風流倜儻的性格，完全不似北方的風沙、草原、戈壁、干旱所孕育的膀大腰圓、豪爽粗獷。一方水土養育的是魚蝦、稻米與小口品酩與酌酒，而另一方水土中則是牛羊、麥子、玉米與大口吃肉和大碗喝酒。還有海蝦、螃蟹、河蚌等高蛋白、低熱量的食物和一日三餐頓頓有湯的飲食習慣，柿子、芒果、柚子、桂圓等多汁、多營養的水果，給予了這里聰慧、缺少“三高”癥狀的健康，造就了女人的嬌小玲瓏和美麗，女人不用往臉上抹那么厚的水呀、乳呀、霜和粉。山角梅、夾竹桃，扶桑花、紫金花、滴水觀音，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那些花樹，就在我們的行走中舒暢、隨意地掛在高高的枝葉間，長在蔥郁的路邊，開在濕潤的山腳下，披掛在高大的橋欄邊，成片、成堆、成景。不似在北方花盆里那一處濕潤的呵護中艱難地生長，成為小花小景的模樣。

猛然醒悟，那么多意境美妙的詩詞靈感的源頭在這里，那么多纏綿悱惻愛情故事的發端在這里，這樣的山，這樣的水，不生情才怪，不抒懷不行。什么“花團錦簇、錯落有致、鱗次櫛比”原來都是從這里走出來的。忽然感慨起自己的狹小來，起初拋不下孩子的擔憂與不情愿變得多么幼稚和愚蠢，中國之大，山川之廣，我才見識了幾座山？幾滴水？在飛機上俯瞰的每一處人類的印跡只不過是萬水千山、天地之間的一點點。

一開始是視覺上的愉悅，慢慢的就進入了一種歷史文化的內涵之中，越看越有味，越品越深奧。每一條古韻幽幽的街坊里似乎都隱藏著一段故事，出現過名人，有著特殊的歷史記載。國內現存規模最大、保護最完整的文化街區——三坊七巷里一座座明清建筑，胡里山炮臺最古老、最大的十九世紀海岸炮--克虜伯大炮，中國洋務運動的產物——中國船政文化博物館，匯集十五個國家的領事館、擁有全國鋼琴密度之冠、有著“萬國建筑博覽和“鋼琴之島”之稱的鼓浪嶼，愛國華僑陳嘉庚的故地——集美村，還有鄭成功、林則徐、沈葆禎、林覺民、陳景潤、嚴復、冰心等歷史名人。還有武夷山的印象大紅袍，永定和南靖的土樓，莆田瑪祖傳說，還有徽菜與徽班、土家族千年古都老司城、鳳凰古城，還有琳瑯滿目的手鏈、吊墜、牛角梳、玉器等手工藝品，還有福建魚丸、廈門陷餅、沙縣小吃、湖南臘肉等小吃，僅僅是祖國江山里這樣的一個個角落，名勝古跡、物產家珍便數不勝數，處處彰顯繁華和悠久。

品茶！在這里，我對品茶有了一絲的覺醒，那是一種幽雅的生活姿態。一小包一小包地沖泡，一小杯一小杯地聞、吸、品，完全不同于北方人抓一把扔進杯里灌滿了開水而后咕嘟、咕嘟地猛灌。人家品的是閑情逸致，是文化，我們喝的是急切痛快，是需求。一小包茶葉泡幾道茶，不同的茶葉彌散著不同的味道，或濃或淡的茶香一小口一小口透過舌尖，透過鼻息浸入心里，聊著或聽著一段幽幽的家事、國事，那是一種怎樣安閑舒緩又幸福的心境。這種待人接物的風俗與文明，就是南方人的細膩與文雅所在，看來，要透過這裊裊的茶香品味一個真實的江南，還需仔細又仔細地品。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