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留著你不要的鑰匙扣

李小環(huán)

最近認識了一個上高中的男孩子，戴著黑框眼鏡，有些像我高中時班里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霸。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我覺得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好像喜歡我。”

我一度認為沒有女孩子會喜歡這種看上去木訥的“鋼鐵直男”，剛準備脫口而出：“你那么呆，怎么會有女生喜歡你？”想了想又覺得這話太傷人，所以委婉地暗示：“如果女生問你問題，可能真的是純粹想問問題而已，不要想太多了。”

“真的不是了。”他焦急地辯解道，“我是一個很敏感的人，若有人在看著我，我一定能感覺到。每當我抬起頭，她都恰好把目光躲過去。”

見我沒有說話，他有點難過地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他：“我上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孩子，他就坐在我左后方45°角的方向。如果我回頭看他，目光需要穿過3米的過道。這樣一來，偷看他就變成了一件非常明目張膽的事。可我還是會抓住每一個機會，有意無意地望向那個方向，因為我非常喜歡他。”

那時候有一部非常流行的港劇，里面有一個經典的場景，男主角送給女主角一塊“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他在QQ空間的動態(tài)里提到這個，我第二天特地比平時早出門了半個小時，跑了三四間面包店，終于找到了“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

我不喜歡吃草莓，那個粉紅色的看上去像三明治的東西也讓我沒有食欲。可我還是強行把它變成了每天的早餐，就是希望，自己和他之間能有那么一個共同點。在我吃下第18個“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我：“原來你也喜歡吃這個。”后來，“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被其他各種事物替代：學校小賣部的棒棒糖、圍墻邊相鄰的停車位、封面一樣的筆記本……我小心翼翼地把跟他看過的電影票根都收集起來，連同他不經意忘在我桌面的簽字筆，和隨手畫了笑臉的瓶蓋，一起鎖進抽屜。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我突然想起，當初得知閨密收集吃完的果凍殼的時候，我還嘲笑過她實在是太惡心。她反而振振有詞：“這些果凍都是我男朋友送的，再說吃完都洗干凈了。”那一刻我意識到，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有意無意地保留關于他的一切。

他隨口說了一句喜歡某個歌手，我就把那個歌手的CD買回來聽了又聽。他準備換的鑰匙扣，也會被我以“丟了可惜”的理由死皮賴臉地要過來。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因為那上面有你的氣息。”

某天閨密告訴我，她決定再也不收集果凍殼了。我擔心是不是她和男友的感情出了問題，她搖搖頭否認了我的猜測：“我只是覺得這樣的行為真的太幼稚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也在企圖讓“喜歡”這件事變得高級。哪怕非常喜歡的男生出現在聚會上，我也會警告自己“千萬不準偷看”。心里在暗自擔心，萬一被別人發(fā)現我在偷看他很丟臉，萬一和他的眼神對上了怎么辦？只能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拉著各種朋友嘻嘻哈哈玩自拍。每一張照片里，都有不遠處的他或清晰或模糊的身影。

我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發(fā)現我在偷看他了。閨密一邊翻著我的手機相冊一邊笑話我：“你說你，這和當年偷偷回頭看喜歡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我突然發(fā)現，不管是用眼睛還是用手機，我還是改不了偷瞄喜歡的人的習慣。

以前會悄悄留下跟對方有關的物品，現在雖然“要面子”了，還是免不了偷偷保存對方的照片和發(fā)來的信息。盡管用的是不一樣的方式。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保留”依然是一種本能。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喜歡”也是能被保留的。

因為喜歡你，所以想偷偷收集、記錄屬于你的一切——可能是日記結尾無意識寫下的那個名字，可能是相冊里零星記錄的點滴。

一次聚會后，朋友們紛紛把錄下的小視頻發(fā)到微信群里。我偷偷把有關于他的鏡頭都下載到手機里，害怕自己誤刪，又添加到微信收藏夾里。

郭靜的《下一個天亮》里面，有一句歌詞是：“等下一個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嗎？”聽著這句歌詞的時候，我總是會搗亂地回答“不好”，就像當年我固執(zhí)地不肯把那支筆還給喜歡的人一樣。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費盡心思地想留下那些和你有關的一切。擁有它們，仿佛就擁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