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

顧振武

星期天，我去醫院看望生病的朋友。剛走到住院部大門口，楊局長的妻子馮姐就滿面笑容地迎上來：“你咋知道俺家老楊病了？哎呀，能來看看我們就感激不盡了，還買這些東西。”接過我帶的禮品，馮姐引著我往病房走。

這個馮姐可真夠糊涂的。當年楊局長在位時我都沒送過禮，如今他退休了，我又怎么會上趕著來看他？但當時那種情形，我又不好拉下臉來明說，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著走。

剛到病房門口，馮姐的大嗓門就響起來：“老楊，看看誰來瞧你了！”我們前腳進去，楊局長已經下了床，鞋都沒顧上穿就緊走幾步抓住我的手，顫著聲說：“國祥，謝謝你了，謝謝你來看我，謝謝你還沒忘記我這個老局長！”

我扶楊局長坐回床上，問他得的是什么病。楊局長哈哈一笑，“不是什么大病，再住幾天就可以出院了。而且你這一來看我，什么病都好了。國祥，等出院你來我家，我攢了幾瓶好酒，咱們喝上幾盅。”

我實話實說：“酒我已經戒了，身體原因沒辦法。”

楊局長還是笑，“戒酒好戒酒好，身體最重要，我全力支持。那咱們就殺幾盤象棋？”

“我是個臭棋簍子，您肯定看不上。”

“沒關系沒關系，你悟性這么高，多下幾次興許我就不是對手了。”

因為還要看朋友，我站起身來，“您安心養病吧，我有事先走了。”

楊局長送我到門口，馮姐笑著對他說：“你回去躺著吧，我再送送國祥。”

在走廊盡頭轉了一個彎，馮姐示意我停下，掏出二百塊錢塞到我手里，輕聲說：“我知道你有別的事，不是來看俺家老楊的，這是給你的禮品錢。你能陪老楊聊一會兒我已經很感激了，哪能再占你便宜。俺家老楊喜歡熱鬧，這幾天只要一摘吊針，就站在窗前盯著大門口看，盼著有人來看看他。今天為了讓他高興，我只好厚著臉皮拿走你的禮品，實在不好意思。”

我漲紅了臉，原來糊涂的人不是馮姐，是我。誰都會老，都會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如果信奉人走茶涼，那楊局長落寞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

我把錢塞回馮姐手中，真誠地說：“我不是來賣禮品的，看望老領導總得表達一下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