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力捷(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06)
王建民先生是當代著名作曲家,原南京藝術學院教授,現任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副校長。王建民先生的創作領域主要集中在民族器樂領域。其樂曲多以獨奏曲和協奏曲為主要體裁,在他的創作過程中極大的豐富了二胡的演奏技巧,也挖掘了二胡的表現能力,使得二胡曲更加錦上添花。優秀作品如:《第一二胡狂想曲》、《天山風情》等。他的一個重要創作特點就是立足于本民族的審美習慣,又加入了新的音樂語匯,因此使得旋律同時具有時代感和鮮明的民族性。
本文的分析內容是《第一二胡狂想曲》(以下簡稱《一狂》)。《一狂》是王建民先生為了二胡演奏家鄧建棟專門創作的一首樂曲,完稿于1988年。這首樂曲同古老的二胡曲有很大區別,“狂想曲”本身來源于西方,是一種以緩慢悠揚的民歌為主體進行變奏,并且與歡快的民間舞曲段落形成對比的體裁。王建民先生以此為基石加入了云南貴州等地民歌,運用了傳統的多段連綴結構方式,完成了此首成功的作品。要從現代音樂技法與傳統音樂的聯系來看此首作品,可以從以下幾個點深入:
樂曲表面上雖是以前有引子后有尾聲,且帶縮減性再現的復三部曲式結構而布局的,但是樂曲內部則是由九個小段落對比并置串聯而成,有中國傳統的曲牌連綴體的味道,看起來結構復雜龐大,實際上其根本框架仍是中規中矩的三部曲式。《一狂》的引子是由一段神秘而又安寧的樂句展開的,以四度泛音結束把樂曲推向主題部分,主題行板優美,仿佛描述了一個美麗又云霧繚繞的云南山區小村落,之后速度有提升,描寫的內容比較生活化,仿佛一群姑娘在跳竹竿舞。緊接著的柔板是兩個插入性的樂段,是一段由慢到快的過渡樂段。緊接著的快板部分情緒比較熱烈,之后就是華彩炫技段落,最后以一段激情的急板結束全曲。這中間的每一個段落都有傳統戲曲多段連綴的特點,又顯示出狂想曲的音樂結構。這是我認為的此首樂曲中西結合的首要之處。
中國土地上的民歌博大精深,多種多樣,可以說,民歌是許多優秀民族器樂作品的基礎。在《一狂》中,王建民先生選用了西南地區的云貴民歌作為樂曲的原始素材和風格基調,以展現作曲家所想要表達的“大氣派”的中國風格。作曲家沒有直接運用民歌旋律加以改變,而是在原素材的基礎上進行提煉和化合,使得民歌從頭到尾都包含在整個作品中。例如苗族民歌《飛歌》(毛主席來到了),
作曲家通過對飛歌的理解分析,找出了最基本的三個框架音:5 7 2 ,然后與在旋律中最具有特殊的b7相結合(體現了宮調與羽調式相互穿插的感覺),創造出了基礎音列:3 6 1 #1 3 ,保存了飛歌最原始的特征。但是作曲家為了避免保持傳統民歌的原味道,又將基礎音列植入了一個人工九
除了苗族《飛歌》的引用,作曲家還用到了云南傣族民歌作為主題材料,不同于苗族民歌的是西雙版納地區的旋律羽調式色彩較重,節奏平緩多為中板,且大跳較多,旋律波動大,雖然各地區唱腔有很大不一樣,但總體來說傣族民歌是柔和優雅的,抒情色彩較為濃重[ 參見王建民譜民族新韻 抒中華情懷——《第一二胡狂想曲》創作回顧與回想.人民音樂,2014,3.第三頁(二)]。例如民歌《小河淌水》,
整個柔板部分,作曲家幾乎都是圍繞羽和弦的高疊和弦而作,偶爾的7音也是為起到調色作用而出現的,仿佛在講述一位美麗的西雙版納姑娘在森林中翩翩起舞的樣子。緊接著的兩個由慢漸快的插入樂段也是同樣的寫法,雖然已經改變了柔板抒情的氣質,但是旋律體現的仍是一樣的感情。
正是由于作曲家利用深入了民歌語言,恰到好處的吸收了民歌中的“精華”,再加上他自身學習的西方和聲作曲理論,才能把傳統和現代這兩種因素良好的結合起來,使《一狂》充分展現出云貴地區的獨特風味。這是此曲民間音樂素材與現代音樂技法相結合最典型之處。
在《一狂》中,值得注意的是作曲家不僅借鑒了民間旋律,還用到了一些民間音樂的音響效果,比如撥弦,擊奏琴筒,泛音等多處可見,這些演奏技巧的加入,為樂曲民族風的濃厚做出了大貢獻,也為作品營造氣氛加分。比如說泛音的運用,作曲家用了一段的筆墨來寫泛音的旋律,其中有自然泛音和人工泛音,這是此曲中演奏的難點也是亮點。由疊加和弦音而組成的旋律,再加上要保證泛音音準以及音色清澈的技巧,使得整個樂段與眾不同。整首作品中,還有一個較新奇的部分,就是在進入急板之前有八小節弓桿敲擊琴筒,作曲家打破了傳統,用弓桿與琴筒碰撞而發出的聲音,在快節奏織體的陪襯下,把傣族人民載歌載舞的場面描寫的淋漓盡致。
二胡作為我國歷史悠久傳統的民族樂器,事實證明,從劉天華先生“國樂改進”時期就注定了其需要走中西結合而推動發展的道路,光依靠于傳統民間的音樂因素是行不通的。《一狂》的創作猶如給平靜的池塘掀起波浪,我們能從作品中感受到作曲家對于民歌的熱愛,也能感受到他思維的開放性。整首樂曲從無標題音樂開始,到民間音樂的骨骼現代作曲技法的血肉以及從民族調式中精煉出的人工音階,再到節奏節拍的多變,傳統音響效果的模仿等等,都無不體現了此曲民間音樂因素與現代作曲技法相互結合的體現。作曲家用前衛的作曲技法滿足了二胡在當今跟隨時代發展的需要,也滿足了年輕二胡學者在技巧上越來越追求的難度挑戰,可以說,他把傳統與現代相結合,與曾經的劉天華先生思想是一脈相承。
近年來,炫技難度大的二胡曲目越來越多,有些演奏者開始為了追求技巧而練習,或者直接練習西洋曲目,這樣長期下去會越來越背離老一輩作曲家在樂曲中展現中國精神的良苦用心。當然,任何事情都有其雙面性,作為當今民族樂器的新傳承者的我們,更應該在練好《一狂》前,弄清楚作曲家處理傳統和現代兩種因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