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之變——意大利文藝復興繪畫風格的轉變

陳娟（湖北美術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經歷了一千多年漫長的中世紀，一種起源于意大利強調以人為本的思想解放運動喚醒了歐洲鮮活力量，使歐洲文化重獲新生。中世紀后的兩百多年里整個歐洲都處在一片欣欣向榮景象之中，歷史學家將1400——1600年這一時期稱為“文藝復興時期”。新的解放思想影響藝術家在藝術上開始嘗試新的探索與冒險，文藝復興在藝術領域取得了重大突破，這一時期意大利引領歐洲在西方藝術史上取得卓越成就擁有無可比擬的重要地位。

一

經濟發展社會進步思想解放，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的創作條件同中世紀藝術的相比大為寬松，藝術家們更為自由，人們開始把過去投向神的目光轉向了自己意識到自我作為人的存在和價值。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精神為將神性作為主導的中世紀繪畫藝術注入一絲人性關懷。人們開始從中世紀的神學中解脫出來，注意人自身的存在回歸到人本身。這一思想的轉變推動著藝術家們的革新，繪畫風格出現變化。

在沃爾夫林看來風格的變化是可以把握的，風格具有不斷發展變化的內在傾向。將目光從神性中解放出來回歸人性是觀看之一變。偉大的文藝復興先驅——喬托（Giotto）最早在繪畫中進行這樣的探索，為文藝復興奠定了堅實基礎。他于1305——1306年間創作的壁畫《哀悼基督》中生動地刻畫了圣母和圣徒的哀痛。圣母深情地凝視雙手懷抱中奄奄一息的臉，圣徒以基督和圣母為中心環繞在他們身邊，表情悲慟不舍，喬托還著力描繪圣徒的動態進一步表現悲痛情感，飛在空中的天使喬托一一刻畫表情動作以烘托哀痛氣氛。拋棄中世紀的刻板程式表達，這是觀看之一變：把目光投向人，在作品中注入人性關懷。

喬托的作品還體現了另一觀看之變——利用透視和空間深度把人從平面中解放出來，嘗試塑造立體感。在《哀悼基督》中喬托給每個人物進行了由視覺中心基督為展開的戲劇性空間位置安排，圣母和基督左右兩邊的人利用透視重新安排人物大小造成一種平面空間的縱深感，后面的人逐漸縮小。此外還利用陰影法塑造人物體積，加深人物衣服的皺褶增加質感，使畫面中人物更加真實，陰影法的使用讓藝術家在二維平面呈現三維世界所見的真實成為可能讓觀眾更加信服。

二

喬托之后的另一早期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家——馬薩喬（Masaccio）在喬托的視覺探索基礎之上發展出了更為精確的線性透視法。他的滅點線性透視使畫面更具真實性，讓觀眾產生一種眼前畫面所見即為真實世界所見的幻覺。馬薩喬1425至1428年間在佛羅倫薩圣母瑪利亞教堂創作的壁畫《三位一體》首次運用了他獨到的線性透視法，為我們展現他的視覺探索成就。畫面中的人物構成的兩條線的交叉點在畫面中心人物身上，畫面中的柱子和頂部由遠至近逐漸縮小最后的視覺消失點與觀眾視線平齊，在畫面中形成縱深感，給觀眾一種置身畫中場景的錯覺。除了利用透視營造真實圖像，馬薩喬還運用了陰影法去塑造體量。柱子的暗部和柱子后的立面的有大量的陰影刻畫，形成一種光打在柱子上的錯覺，柱子和柱子后的立面被陰影區分出前后關系空間感由此而來。在人物的刻畫上，馬薩喬利用陰影法加強人物的體量感，畫面中心人物腹部和腿部的陰影形成的真實引發觀眾思考畫中人所受的苦難，塑造人物量感的同時也融入了虔誠的情感，線性透視和陰影烘托的體量感不僅可以迷惑觀眾的眼睛還能觸動觀眾內心的情感。

馬薩喬的作品除了發展了線性透視法和陰影法外，還更生動地發揚了文藝復興精神。他創作于1427年的《出樂園》人物動態自然情感飽滿。偷吃蘋果后的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夏娃懂得羞恥皺眉哀嚎一只手擋在胸前一只手護住腹部，亞當邊走邊雙手掩面低頭哭泣。人物自然的動態顯然出于馬薩喬對現實的深刻觀察，他將自然與藝術融合成為早期文藝復興杰出的大師。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在他的影響下向自然跨近一步。

三

如果說馬薩喬使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向自然邁近一步，那么在達﹒芬奇的作品能看到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和自然完美融合。馬薩喬對自然和現實的細致觀看影響了達﹒芬奇觀看方式，馬薩喬在繪畫中提煉的線性透視法和陰影法也給了達﹒芬奇理論支持。在馬薩喬的影響下，達﹒芬奇以自然為師，系統地完善了線性透視法和陰影法，此外還在解剖上做出巨大貢獻為繪畫理論實踐提供了更多的科學依據。

科學完善的透視法在達﹒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構圖井然有序，人物呈一字同人物面前的桌子平行展開，畫面左右兩邊人物形成的線交叉點在畫面中心人物頭頂，畫面兩邊墻壁形成的線平行交叉滅點消失在觀眾視線平齊位置。達芬奇理論的深厚體現在將作品的核心——畫面中心人物始終鎖定在視覺最中心位置。畫面人物動態和建筑形成的線共同構成了一個穩定構圖，帶領觀眾摒棄雜念進入畫面的和諧。

對于構成作品最重要元素人物的安排達﹒芬奇使用了豐富的戲劇性表達。十二個門徒各自被安排了角色，以基督為中心兩邊分別有六個門徒，三人一組。門徒的手的動作都指向畫面中心，進一步強化主題。十二個門徒中有一位出賣了基督，表情各異的門徒讓觀眾好奇跟隨畫面尋找秘密線索。《最后的晚餐》體現了文藝復興風格的轉變，在西方藝術史上有著紀念碑般的存在價值供后世藝術家敬仰與學習。

文藝復興精神改變了藝術家的觀看，觀看的改變推動了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的發展，這一發展內在核心持續地推動著西方藝術史的風格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