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拉美形勢和中拉關系

楊建民

美國不僅向所謂競爭國、挑戰國揮舞貿易保護的大棒，也一樣向鄰國、盟國和廣大發展中國家施壓，肆無忌憚地挑戰當前曾經是美國建立和主導的貿易秩序。

這一方面再現了美國的霸權主義行徑，另一方面也表明美國領導力的削弱。表面上，美國將貿易保護主義大棒直指被稱為競爭對手的中國，同時用同樣的大棒恫嚇鄰國、盟國和處于發展中的拉美國家，要求他們在中美貿易爭端和國際事務中選邊站，用加征關稅的限期豁免予以引誘和威脅。這當然遭到包括中國、歐盟、日本和拉美國家的反對，這給了中國扛起自由貿易的大旗，團結廣大支持自由貿易的國家反對美國倒行逆施的政策，維護全球多邊貿易體制的重大機遇。

特朗普上臺后的美拉關系

特朗普上臺后，奉行“美國優先”的現實主義政策，宣布退出“跨太平洋貿易協定”（TPP）、退出巴黎協定和伊朗核協議，推行經濟民族主義政策，發動一系列主要針對他國產品的加征關稅措施，雖然美國永久性豁免了對阿根廷和巴西鋼鋁產品進口加征關稅，但對墨西哥關稅加征豁免僅僅延期了一個月，美墨雙方關于更新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已經進行了八輪，至今仍然沒有達成協議；驅逐在美國的拉美裔非法移民，要求在美墨邊境修建隔離墻，還要墨西哥出資等。特朗普總統還口無遮攔，稱海地、薩爾瓦多等國家為“糞坑國家”，還揚言武裝干涉委內瑞拉，遭到絕大多數拉美國家的反對。

古美關系是美拉關系發展的關鍵和風向標。特朗普政府收緊對古巴政策，造成古美關系嚴重倒退。藉2017年的“聲波攻擊”，美國撤走了大部分駐古巴外交人員，使美國在古外交人員的數量達到1977年以來的最低水平，美國政府還宣布削減常駐古巴人員數量的決定是永久性的。2017年11月8日，美國國務院和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按照特朗普總統6月談話的要求，出臺對古限制措施清單。禁止美國公司、企業單位與古巴內政部或武裝力量相關單位進行經濟、貿易和金融交易；禁止美國公民個人以民間交流目的前往古巴；嚴密監督、嚴格執行，禁止美國公民以美國法律規定的12個項目之外的目的前往古巴；禁止前往古巴的美國公民入住83家國營酒店；禁止美國公民和公司與古巴軍隊和安全部門相關的180家企業做生意。新措施出臺后，美國公民前往古巴受到極大限制，古巴的旅游和貿易受到影響。美國已經有四家航空公司撤出了古巴市場。

2018年2月，時任美國國務卿的蒂勒森訪問拉美前在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講演中將中國和俄羅斯在拉美的存在定位為“新帝國主義列強”，稱中國已經在拉美站穩腳跟并利用經濟影響將拉美拉入自己的軌道。蒂勒森的講話突破了美拉關系框架，表明美國對中拉關系發展的警惕和擔憂，是“門羅主義”政策的回歸。美國要求拉美國家在中美兩國之間選邊站的意圖越來越明顯，這勢必給中拉關系的發展帶來重要影響。

拉美“左退右進”后政治格局

2015年11月阿根廷左翼執政黨在大選中落敗，2016年8月巴西羅塞夫總統被彈劾下臺導致左翼執政黨勞工黨下臺，特梅爾組織了以中右翼為主的政府，巴西實現政治右轉。這標志著在拉美“左退右進”后的政治格局中，中右翼已經占據了主導地位。而在2015年以后地區政治出現分裂的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隨著阿根廷和巴西的右轉，右翼獲得拉美政治的主導權，對左翼政策改弦更張，不僅導致了拉美政治的分裂，而且使巴西等傳統地區大國外交影響力急劇下降。目前，以巴西、阿根廷為主的右翼政府對先前左翼的政策改弦更張，推動經濟自由化和市場化，并在一體化政策上向太平洋聯盟靠攏，外交上向西方發達國家靠攏，支持左翼執政國家的反對派，尤其是在委內瑞拉問題上形成了拉美的右翼陣營和左翼陣營的分裂局面。加上巴西等地區大國經濟連續出現負增長，國內同樣矛盾重重，哪怕重樹地區內的外交影響力也是力不從心。可以說，右轉的拉美地區大國難以發揮左翼執政時期那樣的地區影響力。如巴西，在盧拉和羅塞夫時期，巴西政府不僅可以調解委內瑞拉國內爭端，還可以在敘利亞、伊核等問題上發揮作用。而當前右翼執政的巴西特梅爾政府，首先要在國內保住自己總統的位置，不要像羅塞夫一樣被彈劾下臺，進而要解決的是捉襟見肘的經濟財政問題。因此，巴西等拉美傳統大國政治外交影響力的下降不僅僅是提出全面外交，轉向西方的問題，更是自身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下降使然。

二是委內瑞拉局勢的逐步惡化加劇了拉美的分裂。2016年委內瑞拉左翼執政黨在議會選舉中落敗后，“府院之爭”愈演愈烈，直到2017年8月馬杜羅政府召開制憲大會，取代了原議會的職能。拉美很多國家認為委內瑞拉召開制憲大會非法，并組成了包括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14個拉美國家組成的利馬集團，譴責委內瑞拉政府破壞憲法秩序。在2018年4月的第八屆美洲國家峰會上，利馬集團再次聲明譴責委內瑞拉政府，認為委內瑞拉于5月20日進行的總統違法，同時批評支持委內瑞拉政府的古巴政府是獨裁政府等。美洲峰會再次將拉美政治格局的分裂公諸于世。在馬杜羅再度當選委內瑞拉總統后，美國政府宣布對委追加了金融制裁，使委經濟雪上加霜。

三是美國公開干涉委內瑞拉內政，推動美洲國家組織向委施壓。美國一直是拉美區內外右翼勢力的支持者。2002年委內瑞拉右翼在美國支持下策動了推翻總統查韋斯的軍事政變；2009年洪都拉斯右翼控制的最高法院和軍隊聯合把美國人不喜歡的左翼總統塞拉亞趕下臺；2012年巴拉圭右翼發動“議會政變”，把左翼總統盧戈彈劾下臺。2016年以來，美國支持的美洲國家組織聯合委內瑞拉反對派不斷向委政府施壓，不僅揚言中止委內瑞拉在該組織的成員國資格，更要求政府舉行罷免公投和選舉，并發布報告認為委內瑞拉“憲法秩序”遭到了破壞。2017年8月，在委內瑞拉召開制憲大會之后，特朗普大嘴又開，稱為解決委內瑞拉問題，不排除“軍事干預”，遭到拉美國家的集體譴責，使拉美各國再次看清了美國的真面目。這樣，希望美國在解決委內瑞拉危機中發揮關鍵作用也是枉然。

在上述情勢下，拉美政治已經分裂為左、右兩個陣營，以古巴、委內瑞拉、尼加拉瓜、厄瓜多爾和玻利維亞等左翼陣營為一方，另一方則是以巴西、墨西哥、阿根廷、哥倫比亞等為首的右翼陣營。

發展中拉關系的若干建議

實際上在2015年前，拉美左右兩個陣營就已經存在，只不過此前左翼在拉美政治格局中占據主導，出現了拉美左翼的群體性崛起。但盡管如此，拉美政治并沒有出現明顯分裂，而且建立了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共同體這樣一個包括地區所有國家的一體化組織。首次甩開美國，作為一個整體亮相世界，中拉整體合作也就此開啟。中國作為一個域外大國，參與拉美地區政治事務具有較大風險。那么，面臨一個分裂的拉美，中國該怎么辦？

首先，不管在輿論上，還是在政策上，中國都不能選邊站。選邊站不利于中拉整體合作，在拉美主要國家政治“左退右進”的形勢下，不符合中國國家利益。而依據所謂西方民主價值，批評委內瑞拉政府的制憲大會等措施違憲，在輿論上站在拉美右翼一邊，更加不符合中方利益。因此，判斷中國該如何行動的準則不是西方甚至國內輿論所大談特談的委政府違憲、程序不合法、經濟被執政黨搞得一團糟，委內瑞拉已經是世界上最悲慘的國家了等等價值判斷，而是中國的國家利益。中國采取什么政策，持什么態度甚至發出怎樣的聲音，其依據只能是中國的國家利益，不可能是西方“公認”的所謂“民主價值”。不管是左翼政府，還是右翼政府，中國都愿意與其建立長期合作關系。

第二，運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發展理念，以“一帶一路”為抓手，結合拉美國家的實際需求，為拉美國家的基礎設施項目提供“耐心資本”，助力中拉關系長遠發展。無論是左翼政府還是右翼政府，都有與中國合作共贏的實際需求。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方面的不足是拉美國家面臨的現實困境。雖然拉美國家早在2000年就已經提出了南美洲區域基礎設施一體化倡議（IIRSA），但由于拉美自身投資能力的限制，該規劃的落實情況很不理想。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中拉雙方都表現出以基礎設施作為戰略對接的優先領域的強烈愿望。2018年1月第二屆中拉部長級論壇發表的《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特別聲明》就說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