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與其共情能力的關系

王本紅，李曉駟,，謝 雯，夏海森，穆菁菁，耿 峰

抑郁癥是最常見的精神疾病之一，且常常以復發的形式為特征[1]，估計8%～20%的人一生中經歷至少一次抑郁發作[2]。而抑郁癥的治療不僅需要抑郁癥狀的減輕，也還需要憐憫和共情能力等社會認知功能的恢復[3]。自我憐憫是對自己困難時期的理解和接納的一種適應性行為，而共情是能夠理解和準確認同他人的感受的一種更復雜的人際關系結構，包括情感共情和認知共情[4-5]。研究[6-7]表明抑郁癥患者有著低自我憐憫水平以及共情缺陷。

正常人群中的研究[8]顯示，自我憐憫能改善人際功能并與共情能力相聯系。然而，抑郁癥患者中，其自我憐憫水平與其共情缺陷之間的聯系卻尚不清楚。本研究將調查住院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與其共情缺陷以及抑郁癥狀的關系和影響。

1 材料與方法

1.1病例資料

1.1.1住院抑郁癥患者組 選取2016年9月～2017年4月安徽省精神衛生中心開放病區住院抑郁癥患者作為研究組。入組標準：① 符合國際疾病與相關健康問題統計分類(ICD-10)中抑郁發作或復發性抑郁的診斷標準；② 年齡16～50歲，初中及以上文化，有足夠的閱讀理解能力；③ 排除嚴重軀體疾病、精神活性物質濫用和其他精神疾病。入組患者共54例，其中男19例，女35例；年齡16～49(27.65 ±8.52)歲；受教育年限9～19(13.43 ±2.81)年；病程0.5～168(31.36±40.06)個月；其中首發與復發性抑郁癥除病程外(t=-6.868，P<0.001)，余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用藥情況：單一用抗抑郁藥物31例，聯合用藥23 例；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評分為(19.35±4.071)分， 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評分為(14.00±4.443)分。

1.1.2正常對照組 選取本中心所在社區正常健康者作為正常組，排除患有嚴重軀體疾病、精神疾病、精神活性物質濫用及精神疾病家族史。共59例，男21例，女38例；年齡16～40(26.07±4.25)歲；受教育年限9～19(14.14±2.856)年。

1.2研究方法由2名及以上精神科主治醫師診斷疾病，采用HAMA、HAMD-17對被試評估焦慮抑郁程度，發放中文修訂版自我憐憫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revised self-compassion scale，SCS-C)、人際反應指針量表(interpersonal reactivity index-C，IRI-C)，所有量表按統一的指導語對被試者做出說明，并由被試者獨立完成。所有參加本研究的被試知情同意。本研究通過安徽醫科大學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

1.2.1SCS-C量表 該量表由Neff編制，為自評量表，共26個條目，包括3個因子：自我友善、普遍人性和正念。自我友善：即當個體遇到困難、失敗或感到不適時，對自我的一種溫暖和理解；普遍人性：即能夠認知到人類狀態并非完美，并非僅僅有困苦；正念：直面痛苦的思想和情緒，把苦惱看作無需壓抑和回避的事。量表采用1～5級評分，得分越高表示自我憐憫水平越高[6]。

1.2.2IRI-C量表 該量表是由Davis 編制的自評量表，本研究采用詹志禹[9]修訂的IRI-C量表，有4個因子，分別為觀點采擇、共情性關心、想象力、個人痛苦。共22個條目，采用0～4級評分，各因子得分越高，說明該因子所對應的共情能力越高。

1.2.3HAMA、HAMD量表 HAMA、HAMD量表是由Hamilton所編制的目前臨床上評定焦慮抑郁常用的量表[10-11]。本研究采用的是17項的HAMD，用以評估臨床抑郁癥狀嚴重程度。

1.3統計學處理采用SPSS 16.0軟件進行分析。采用t檢驗和2檢驗比較研究組與對照組間年齡、性別及受教育年限的差異，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比較兩組間SCS-C、IRI-C 得分差異。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和線性回歸分析SCS-C評分和IRI-C評分之間的聯系。

2 結果

2.1住院抑郁癥患者與正常對照組之間比較患者組與對照組間年齡(t=1.389，P=0.168)、性別(χ2=0.250，P=0.803) 和受教育年限(t=-1.332，P=0.186)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獨立樣本t檢驗分析顯示，患者組SCS-C總分及其各個因子分均低于對照組。IRI-C量表中患者組個人痛苦得分高于對照組(P<0.001)；患者組觀點采擇得分低于對照組(P<0.01)，見表1。

表1 患者組與對照組SCS-C、IRI-C總分及其各個因子分比較(分，

2.2住院抑郁癥患者首發與復發性抑郁癥SCS-C、IRI-C、HAMA、HAMD因子分比較結果顯示住院抑郁癥患者中首發組(n=25)與復發組(n=29)SCS-C及其各個因子分，IRI-C及其各個因子分、HAMA、HAMD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

2.3住院抑郁癥患者SCS-C評分與IRI-C、HAMD、HAMA評分間的相關分析住院抑郁癥患者SCS-C總分及其各個因子分與觀點采擇呈正相關性，與抑郁程度和個人痛苦呈負相關性，抑郁程度和焦慮程度均與個人痛苦呈正相關性，且相關性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P<0.01)，見表2。

表2 住院抑郁癥患者SCS-C評分與IRI-C、HAMD、HAMA評分間的相關分析(r,n=54)

*P<0.05,**P<0.01

2.4住院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與共情線性回歸分析以患者組自我憐憫水平中普遍人性和正念作為自變量，以觀點采擇和個人痛苦作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普遍人性與個人痛苦、正念與觀點采擇之間均有線性回歸關系(P<0.01)，見圖1。從決定系數R2數值和圖1來看引入相關有一定的效果，說明正念對觀點采擇以及普遍人性對個人痛苦具有一定的影響作用，見表3。

表3 患者組自我憐憫水平與共情的線性回歸(n=54)

圖1 患者組自我憐憫水平與共情的線性回歸(n=54)

3 討論

本研究顯示抑郁癥患者SCS-C總分及其各個因子分均較對照組低，觀點采擇分較對照組低，個人痛苦分較對照組高。表明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能力和共情能力的受損，這與既往研究[12-13]結果相符。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能力低表明其可能會因缺乏自我友善而不能自我溫暖和理解，缺乏普遍人性而不能準確認識到人是不完美的，缺乏正念而難以直面自己的消極思想和情緒以至于過分認同。然而結果顯示自我憐憫水平與抑郁程度呈負相關性，進一步支持該觀點；抑郁癥的共情缺陷可能是其社會功能受損的原因[7]，觀點采擇是一種理解他人觀點并能在解決問題時考慮這些觀點的能力，屬于認知共情[14]。患者觀點采擇能力低，表明患者可能會將重點放在自己而不是他人身上，表明其認知共情缺陷；個人痛苦屬于情感共情，是當他人遇到困難痛苦時，可能會情緒傳染、退縮并產生面向自我的回應，形成共情壓力[14]。患者個人痛苦較高，表明患者會產生面向自己而不是面向他人的回應，表明其情感共情缺陷。另結果顯示抑郁程度與個人痛苦分呈正相關性，進一步表明隨著抑郁程度的加重，其個人痛苦愈加明顯，共情壓力水平越高，進而更加退縮并回避類似場景。個人痛苦也會產生厭惡和焦慮的情緒反應[15]，本研究顯示HAMA分數與個人痛苦分呈正相關性，亦進一步支持了此觀點。

本研究顯示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與觀點采擇分呈正相關性，表明住院抑郁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越高，在面對困難和不足時，越容易表現出對自己足夠的溫暖和接納，從精神上走出自身，在面向自我和他人的經驗觀點時會更多地采用觀點采擇；自我憐憫水平與個人痛苦因子分呈負相關性，表明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越高，在對別人遇到困難痛苦產生感受時，不過分認同，越少地退縮和情緒傳染，越少地產生面向自我的回應，個人痛苦所產生的共情壓力越低。可能憐憫心有安撫自己的傾向，通過友善、正念去接受消極的感受，阻止了與他人痛苦的認同，并相對地平衡共情能力，且調節由共情壓力所引起的消極情緒。

本研究線性回歸分析的結果顯示，正念對觀點采擇的解釋量為32.0%，普遍人性對個人痛苦的解釋量為42.5%。表明自我憐憫水平對抑郁癥患者的觀點采擇及個人痛苦有一定的預測能力。研究[16]表明自我憐憫可以被看作是一種情緒調節策略，能增強認知重評，降低抑郁情緒并將其轉化為積極情緒。普遍人性對個人痛苦能力有很好的預測作用，普遍人性可能使人們認識到人是不完美的，人們并不孤單于自己的痛苦中，不能永遠作為自己想成為的人，通過普遍人性的訓練可能會降低患者的個人痛苦，改善情感共情缺陷；另一結果顯示，正念對觀點采擇能力有一定的預測作用，通過正念來直面自己的消極思想和情緒，不過分認同，更多地理解他人的觀點，并化為己用，表明通過正念訓練可能會增加患者的觀點采擇能力，從而改善認知共情缺陷。既往有研究[17]顯示，基于正念的認知治療減少了認知反應性(即傾向于用抑郁的思維對悲傷的情緒作出反應)和抑郁復發之間的聯系，結合本研究研究組首發與復發性抑郁癥患者均具有自我憐憫及共情能力的受損，這表明提高自我憐憫能力可能是改變習慣性思維模式的關鍵，以及改善共情缺陷，然而由于樣本量的限制，目前難以進一步討論。

本研究結果證實了抑郁癥患者存在自我憐憫及共情能力的缺陷，抑郁癥患者的自我憐憫水平與其共情缺陷、抑郁程度存在聯系，提示自我憐憫能力的訓練可能會改善抑郁癥患者的共情能力，改善抑郁癥狀，并提高社會功能，以及可能縮短住院周期和增效心理治療。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研究的總樣本量偏小，首發和復發性抑郁癥患者組樣本量亦小，研究采用的工具簡單，住院抑郁癥患者病情普遍較重，開放式病房不收住伴有嚴重消極自傷行為的患者，對伴有精神病性癥狀的重度抑郁患者的影響未能考慮，未能排除藥物治療等的影響，未來將擴大樣本量，進一步深入研究抑郁癥患者社會認知功能的缺陷以及探討自我憐憫與共情功能對抑郁癥的形成和復發的可能影響，探尋抑郁癥形成的可能機制并為臨床治療提供理論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