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北路壯劇中的戲劇沖突

朱麗

摘要：北路壯劇是壯族人民的重要民族典籍，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而戲劇沖突是戲劇作品的基礎。因此，文章從戲劇沖突出發，分析了北路壯劇中戲劇沖突的表現形式和表現目的，認為戲劇內容老套和形式不夠成熟是阻礙北路壯劇發展的因素，并進一步提出了劇作家提高創編能力和與時俱進的能力，才能使北路壯劇得以更好地傳承和發展。

關鍵詞：北路壯劇 戲劇沖突 傳統劇目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10-0145-03

沒有沖突就沒有戲劇，正如蘇聯的高爾托賓1953年在《論戲劇沖突》中指出的“沖突是戲劇作品的基礎——這是一個客觀的藝術規律，無視這個規律，就會造成作為藝術一部分的戲劇創作的解體。”[1]當然，作為壯族人民的重要民族典籍，壯劇也不例外，它集音樂、舞蹈、美術等于一體，是壯族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壯劇按風格分為南路壯劇和北路壯劇，大致以右江為界，其中北路壯劇流行于百色、田林、凌云等地。筆者主要以周秀苗教授主編的《北路壯劇傳統劇目精選（壯漢英對照）》中的其中五部傳統北路壯劇劇目為例進行分析，它們分別是：《蝶姹》《農家寶鐵》《農智高招兵》《朱買臣》和《七女與七龍子》。[2]

一、北路壯劇中的戲劇沖突表現

戲劇沖突是衡量一部戲精彩與否的關鍵所在，是戲劇家們長期關注的焦點[3]。北路壯劇自發展伊始，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傳統的北路壯劇劇目經過歷史的洗練，存留下來的幾部經典之作展現出了戲劇沖突的一些特點，這些戲劇沖突的特點主要表現為：緊張性、傳奇性、曲折性和完整性。

（一）緊張性

戲劇沖突一個一個接踵而來，環環相扣，勢必會造成一種緊張的氣氛，引人入勝，急劇的戲劇動作可以牢牢抓住觀眾的心。這種沖突應該是前進的、逐漸趨于緊張的[3]。這里以北路壯劇中的《農家寶鐵》為例。壯族農家姑娘陳玉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陳家以家傳的一塊寶鐵為題，對歌招婿。第一場“求媒”，農民張愛田、生意人梁生意、秀才李文才一出場便醞釀了沖突，他們都中意陳家姑娘。張愛田自幼父母雙亡，但踏實肯干；梁生意和李文才，一個忙于生意，一個年少求學，分別找了媒公梁生財和媒婆李大媽，一場緊張的求媒之戰蓄勢待發。第二場“說親”，媒公和媒婆在趕往陳家莊的路上會面，產生了正面沖突。到第四場“對歌”，陳玉英把寶鐵掛在大門口對歌征婚，媒公、媒婆、張愛田、梁生意、李文才等全部出場，使得沖突又一次緊張起來，達到了戲劇高潮。最后，以張愛田欲將寶鐵鑄成鋤頭和鐮刀的對歌贏得佳人心為結局。如此，這一環扣一環緊張的戲劇沖突展現了壯族人民崇尚稻作文化，推崇埋頭苦干、純樸善良品格的優秀文化傳統。

（二）傳奇性

人的個性是多面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又是復雜多變的，反映社會現實的戲劇沖突則應當體現出不同人物鮮明的個性以及由這種個性而引發的不同行為或行動。所以，戲劇沖突不應當雷同化，不應當定型化，否則就違背了生活的本來面目和事件發生的規律[2]。北路壯劇中的戲曲創作就很重視傳奇性，如《蝶姹》。此劇寫美麗善良的壯族姑娘蝶姹平日里便遭繼母虐待，又因與土司少爺定親而慘遭心狠手辣的繼母毒害，但死而后復生的故事。劇中，蝶姹的繼母為讓自己的女兒蝶平嫁給土司少爺，狠心殺害了蝶姹。此劇的傳奇性主要體現在迎親那天，繼母讓蝶平假冒蝶姹出嫁，土司少爺路過蝶姹遇害的池塘邊，突然聽到蝶姹凄涼的哭聲，事情真相大白。此劇通過第五場“還魂”，傳奇性地讓土司少爺與蝶姹對歌，互訴衷腸，再現事情原委，表現了戲劇沖突傳奇性的特點。

（三）曲折性

任何一部戲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孤立的、巨大的沖突或激變存在，而在達到這個巨大激變以前，許多小的激變、小的危機就存在著、發展著，為巨大的激變匯聚著力量[2]。這里以北路壯劇的傳統劇目《七女與龍子》為例。在這部劇中，好吃懶做的大姐因嫉妒嫁給好夫婿的七女，將七女推落池塘淹死，在這之后，遠出歸來的龍子通過仆人得知七女被害，用一枚寶珠救活了她。故事到此，已經真相大白了。然而，大姐并未善罷甘休，而是倒打一耙，再次誣陷七女。如此罪大惡極，大姐最終卻受到了七女的寬容，也因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該劇通過突轉和發現使得劇情曲折蜿蜒，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展示出了壯族人民崇尚勤勞樸實的性格特點。

（四）完整性

完整性也即戲劇創作的尚圓意識，追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大團圓結尾。尚圓意識是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現象，中國古典戲劇多以大團圓結尾，其成因主要是以“中和”為美，審美的倫理道德化，審美的功利性，強烈的結果期待意識及尚圓傳統，對社會現實生活缺陷的補償等[4]。北路壯劇傳統劇目也具有非常明顯的尚圓意識，如《儂智高招兵》以駱家免了災殃，全家歡送儂軍向八仙山聚義為結尾；《朱買臣》中，窮苦人家出身的朱買臣最終金榜題名，而好吃懶做、嫌貧愛富的崔氏的結局是無臉見人、撞馬自盡等。北路壯劇的尚圓意識體現了壯族人民的審美觀、倫理觀和道德判斷。

二、北路壯劇中的戲劇沖突目的

北路壯劇傳統劇目的戲劇沖突主要有三個方面的目的：塑造人物性格，表達主題和吸引受眾。

（一）塑造人物性格

高爾托賓認為，在一個劇本里，性格的撞擊是沖突的骨髓，是它的表現形式[1]。沖突是戲劇構成的核心要素。為了體現沖突，戲劇家利用全部戲劇的表現手段，首先就是性格，而性格通過行動來表現。北路壯劇傳統劇目《農家寶鐵》通過一系列的戲劇沖突體現了張愛田埋頭苦干、勤勞節儉的性格特點；而《七女與龍子》中的戲劇沖突則體現了七女勤勞善良、開朗樸實和寬宏大量的性格。同時，大姐好吃懶做、自私貪婪的性格也顯露無疑等。北路壯劇中塑造的這些人物性格特點是與壯族人民長期以來的稻作文化密切相關的。

（二）表達主題

主題有機地和戲劇沖突關聯在一起，這是戲劇創作家的全部藝術法典：戲劇的真切性就是尖銳的、激動人心的生活沖突，而如果沒有包含在嚴格地組織起來的主題里面的緊張的行動，也就沒有這沖突[1]。換句話說，戲劇中一系列緊張或曲折的沖突都是為戲劇主題服務的。北路壯劇中的戲劇沖突也是圍繞這一目的展開的，比如《蝶姹》。蝶姹與蝶平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倆人手足情深，互相愛護，然而，蝶姹的繼母處處偏袒自己的親生女，甚至不惜殺害蝶姹，以使自己的親生女假冒蝶姹出嫁，當然，最終作惡多端的繼母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部戲劇通過蝶姹繼母與蝶姹的矛盾沖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重組家庭的一些社會問題，彰顯了壯族人民崇尚和平友好的生活方式，痛恨無端作惡的行為方式。

（三）吸引受眾

戲劇中的一系列沖突使得劇情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提高了受眾的關注度，讓他們有機會與劇情同呼吸，共命運，這樣，受眾更容易進入劇作家創設的情景，體味劇作所展現的人物性格特點和劇作表達的主題。北路壯劇在這一點上就做得很好，以《農家寶鐵》為例。不同職業、不同家境的年輕小伙為贏得佳人芳心，紛紛前往陳家參加對歌招婿，同時，媒公媒婆因同去一家求媒而引起一連串嬉笑怒罵。這一系列的沖突無不牽動著觀眾的心，隨著劇情的深入，觀眾不由得跟著劇作家一起去觀看這場對歌招親的有趣比賽。

三、北路壯劇戲劇沖突的不足和展望

壯族民間的傳統北路壯劇是根植于當地稻作文明發展和成長起來的，其戲劇沖突除了具備一般戲劇沖突的特點，也有其自身的特點和局限性。筆者將從北路壯劇戲劇沖突存在的不足和對未來的展望兩個方面進行思考。

（一）不足

戲劇沖突是衡量一部戲精彩與否的關鍵所在，是戲劇家們長期關注的焦點[3]。在這方面，北路壯劇傳統劇目中的戲劇沖突仍然存在諸多不足，主要體現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北路壯劇傳統劇目中的戲劇沖突內容比較老套，不能與時俱進。不管是《農家寶鐵》《蝶姹》還是《朱買臣》，所呈現的戲劇沖突都是與當時當地的文化密切相關的，反映的也是當時當地的社會現實。然而，當今社會經濟發展日異月新，人們的觀念也隨之發生著急劇的變化，就拿《農家寶鐵》來說，受稻作文化的影響，在與讀書人李文才和生意人梁生意的戲劇沖突中，農民張愛田獲勝，這并不符合當今社會的價值觀念。隨著改革開放的繼續深入，信息全球化的發展，壯族人民雖然對土地仍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教育和商業的重要性已遠遠超過農業。越來越多的壯族農村青年選擇遠離家鄉，外出學習或務工，以使他們的經濟生活得到很大改觀。因此，北路壯劇傳統劇目中的戲劇沖突內容不夠新穎，已不能滿足現代人快節奏生活的需要。

其次，北路壯劇傳統戲劇沖突的形式不成熟，不緊張和尖銳，松散拖沓，沖突作用的發揮就受限。以《七女與龍子》為例，其中，第三場“春播”和第四場“刺繡”以及大篇幅敘述“撿豬菜舞”，使得劇情散漫，弱化了戲劇沖突。根據高爾陀賓，劇本中的沖突必須反映生活的本質的矛盾，在尖銳的、鮮明的撞擊中予以解決[1]。而北路壯劇中的戲劇沖突相對比較緩和，不夠集中和激烈，使得社會生活本質的揭露還不夠深刻。

（二）展望

1.提高創編能力

劇本中的沖突不夠鮮明，不能深刻表現社會矛盾和問題。在這樣的劇本中，表現了隨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遇見的沖突和事件，性格是普通的性格，而劇作家卻只是在生活的表面滑過[1]。因此，劇作家若要創造出反映真實社會矛盾的沖突，就得從生活中多去體悟，選擇合適的戲劇描寫手段，提高自身的創編能力，創造出特點鮮明的沖突和清晰、有趣的主題。

2.與時俱進的能力

戲劇劇本作為反映現實生活的載體，揭露社會矛盾，必須做到與時俱進，只有這樣，才能與蓬勃發展的影視、廣播甚至自媒體等相抗衡，尤其是中國進入了“微”時代，微信、微博、微視頻等應運而生。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指出，在現階段，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36年過去了，十九大報告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北路壯劇若要發展壯大起來，除了要在劇本沖突上展現新矛盾、新問題，也可以利用新的媒介來進行傳播，如通過微信和微博來弘揚和傳播傳統戲劇文化。

四、結語

北路壯劇傳統劇目中的戲劇沖突具有很大的藝術性，是壯族稻作民族的智慧結晶。為塑造人物性格，表達主題和吸引受眾，這些戲劇沖突表現為緊張性、曲折性、傳奇性和尚圓性的特點。然而，這些劇目的戲劇沖突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如戲劇沖突的內容不夠新穎，沖突的形式不夠成熟等，使得傳承和發揚存在一定的困難。因此，只有提高創編能力和與時俱進的能力，才能使北路壯劇繼續發揚光大，這需要新老一輩壯劇劇作家們的共同努力。

參考文獻：

[1][蘇]高爾陀賓.論戲劇沖突[M].洛思譯.上海：新文藝出版社，1953.

[2]周秀苗.北路壯劇傳統劇目精選（壯漢英對照）[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14.

[3]周安華.戲劇藝術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4]陳才訓.古典戲劇大團圓結尾的審美透視[J].重慶社會科學，20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