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敦刻爾克大撤退”

韓浩月

看膩了美國片，開始看一些“重口味”（戰(zhàn)爭、恐怖、懸疑）題材的歐洲電影，這其中，又傾向于選擇芬蘭、瑞典、挪威、德國、波蘭等國家的影片。對比之下，歐洲國家的電影，比被“商業(yè)大片”熏染太久的美國片要清新許多，也更追求人文深度。

《第十二個人》就是某天深夜用遙控器刷出來的一部挪威電影，之所以沒在觀看幾分鐘之后就不耐煩地把它換掉，是因為影片一開始展現(xiàn)的就是主角在雪地上受傷奔逃的場面，追趕者是一隊納粹士兵，士兵冷酷的面龐配上同樣令人不寒而栗的納粹制服，被雪光映照出來，制造了一種氣氛上的壓迫感，這使得觀眾從第一秒開始就沉浸其中，將自己代入逃亡者的故事。

故事發(fā)生于1940年代初，納粹德國占領(lǐng)挪威時期。為了破壞被德國控制的港口與機場，英軍在蘇格蘭訓練了12名挪威士兵，并于1943年3月24日正式啟動“紅色馬丁行動”，但由于發(fā)生告密行為，12人小組在港口被發(fā)現(xiàn)，匆忙之下引爆炸藥試圖逃跑，但是除了揚·巴斯路德一人逃走外，剩下11人要么被捕，要么被當場槍殺。

整部電影講述的，就是揚·巴斯路德的逃亡過程——冰天雪地的挪威，山景、海景被攝入畫面，有驚心動魄的美，但對逃亡者來說，每邁一步都如踏刀尖。影片出色的取景，令人想到《荒野獵人》《八惡人》中的畫面，美中帶著殘酷，而揚·巴斯路德躲避納粹追緝的苦難遭遇，一點也不輸小李子在《荒野獵人》中的荒野逃生之路。他躲藏在山頂石頭縫隙下等待四天未能被救援者發(fā)現(xiàn)那一幕的壯烈，堪比萊昂納多藏身死馬腹中。

《第十二個人》想講的是個人意志如何經(jīng)受嚴峻考驗——納粹軍人根本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零度以下的海水中待超過20分鐘，于是放棄了搜捕，但揚·巴斯路德恰恰完成了即便在夏季也沒法完成的游泳渡海任務(wù)；藏身森林小木屋，自己動手切割掉了被槍擊后有可能感染至死的腳趾；藏身冰天雪地的山洞口，一個人熬過生不如死的日子；最后逃難關(guān)頭因為“隊友”的誤判，又在石頭縫下度過了如同置身冰棺的四天……沒人相信這是真的，但影片開頭很明顯地提示：本片根據(jù)歷史真實事件與人物改編。

揚·巴斯路德身藏需要交給英軍的重要文件，因此可以將他強大的個人意志的產(chǎn)生，解讀為身負使命。可是影片并沒有對文件給出特別的交代，文件甚至沒有出現(xiàn)在鏡頭里，按照他逃亡40余天所經(jīng)歷的糟糕環(huán)境看，這份文件很有可能早已丟失或損壞。有沒有這份文件，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也無損故事的震撼性。對于挪威人而言，揚·巴斯路德的勝利逃離，本身就具有重大意義，如同片中臺詞所說：只要逃出納粹嚴密到一只蒼蠅也很難逃出的搜捕，就是對納粹沉重的打擊。

《第十二個人》幾乎沒有渲染信仰，本能地逃生，已經(jīng)構(gòu)成了揚·巴斯路德必須要活下去的足夠理由。《敦刻爾克》講的是英國力爭撤離3萬人，結(jié)果成功撤離33.5萬人，贏得了“最偉大的逃跑”稱號。《第十二個人》雖然只撤離了一個人，但它帶給觀眾的震動，完全近似于“敦刻爾克大撤退”。活著就是勝利，活著就是希望，活著就是對敵人最好的打擊，這是最樸素的真理。在人類歷經(jīng)的各個黑暗時期，總有“勝利大逃亡”的故事，不斷地給人類精神注入光亮與力量。《第十二個人》作為一部并無太大知名度的挪威電影，值得喜歡戰(zhàn)爭、荒野生存以及信仰主題的觀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