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左傳》中“是”的用法調查

尚小雨

摘要：《左傳》是春秋末年所作，其記載對后世研究古代語言有重要意義，本文就《左傳》中“是”的具體用法及“是”的固定格式對其中部分語法作分類說明。

關鍵詞：《左傳》；“是”；語法

《左傳》相傳是春秋末年魯國左丘明為《春秋》作注解所作的一部史書，全稱《春秋左氏傳》，是我國第一部敘事完整的編年體歷史著作，是“十三經”之一。與《公羊傳》、《谷梁傳》合稱“春秋三傳”，不僅是一部史學、文學名著，對于了解先秦時期的語言情況和相關語言的發展也具有重要的作用。以下是對于《左傳》中“是”的用法的相關探討：

一、《左傳》中“是”的具體用法

《左傳》中的語素“是”都帶有指代或指示的意義，沒有例外，即具有指示代詞的相關屬性。指示代詞是主要起指示作用的代詞。其指示作用是說它們對于所指代的對象有區別作用，如：區別其遠指、近指、虛指等。

（一）“是”字放在名詞性詞之前，起指示區別作用，組成主從詞組，此時的“是”在句中作定語。例：

（1）是歲，晉又饑，秦伯又餼之粟。（僖 十五）

（2）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宣 四）

（3）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昭 四）

（4）先君以是舞也，習戒備也。（莊 八）

（5）是盟也何益。（成 十一）

以上幾例中作主語的“是”都表示“這”，確認上文提到的人或事，表示指示的作用很明顯。

如果“是”+名詞性成分整體作句中的謂語成分，可以用“皆”、“猶”等字的修飾。例：

（1）今武猶是心也。（昭 元）

（2）昔有仍氏生女，……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昭 二十八）

例（1）中的“猶”是“仍然，仍舊”的意思，在句中作副詞；例（2）中的“皆”是“都”的意思，在句中也作副詞。

（二）“是”字放在動詞的后面，起補充說明的作用，此時的“是”在句中作賓語

（1）初，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宣 十五）

“是”指上文所說的“嬖妾”，意思是“一定要把這個女人嫁出去。”這里的“是”指代動作的直接承受者，即“嫁”這一動作的直接承受者。

（2）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襄 二十九）

“是”指上文所說的“憂而不困”的“淵”，意思是“衛康叔、武公的德能像他那樣。”這里的“是”指代比較的對象。

（3）邾子在門臺，臨廷。閽以缾水沃廷。邾子望見之，怒。閽曰：“夷射姑旋焉。”命執之，弗得。滋怒，自投于床，廢于炭爐，爛，遂卒。……莊公卞急而好潔，故及是。（定 三）

“是”指代事情的狀況，在這里對動詞起補充說明的作用。

（三）“是”字在介詞后面，與相應的謂語發生關系，此時“是”在句中是介詞的賓語

1.一般形式：

（1）諸侯、宋、魯于是觀禮。（襄 十）

（2）指木曰：“尸女于是。”（宣 十二）

“是”在介詞“于”字后，作“于”的賓語，指代行為處所。

（3）畢萬魏……卜偃曰：“畢萬之后畢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啟之矣。”（閔元）

“是”在“以”后面，在這里指代行為工具。

（4）執事不禮于寡君。寡君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晉是以有戲之役。（襄 二十二）

（5）子貉早死無后，而天鐘美于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昭 二十八）

例（4）中的“是”有人認為指代行為的原因，斷句為“執事不禮于寡君，寡君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晉是以有戲之役。”這里的“是”指代后面“行”的原因。有人認為是“這”的意思，斷句為“執事不禮于寡君。寡君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晉是以有戲之役。”例（5）中“以是大有敗”中的“是”指代“大有敗”的原因。

（6）夫三子者曰：“若絕君好，寧歸死焉。”為是犯難而來。（宣 十七）

“是”指代行為的目的，在這里“是”指代的是后面“來”的目的。

（7）介在蠻夷，而長寇讎，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哀 元）

“是”指代行為的手段，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國介于蠻夷之間而讓仇敵強大，用這樣的方法求取霸業，必然是行不通的。”“是”指代“求伯”的手段。

（8）子貉早死無后，而天鐘美于是。（昭 二十八）

（9）雞其憚為人用乎？人異于是。（昭 二十二）

“是”指代對象，例（8）指的是當事對象，指前文所提到的夏姬；例（9）指代是相比較的對象，即雞，意思是“雞害怕被人當作祭品，人與它不一樣。”

2.特殊形式：

“是”與介詞“于”連用，后面有“乎”或“焉”。

（1）故夏書曰：“逎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諫失常也。（襄 十四）

（2）天子有命，敢不奉承，以奔告于諸侯，遲速衰序，于是焉在。（昭 三十二）

（3）……君子謂鄭莊公于是乎有禮。（隱 十一）

例（1）、（2）中的“是”表示某一事情發生的時刻，例（1）指“正月孟春”這個時刻，意思是“正月開春，在這個時候有了遒人搖動木鐸，這是由于勸諫失去常規的緣故。”例（3）指一個事情，即上文所說的事情，意思是“君子認為鄭莊公在這件事情上合乎禮”。

（四）“是”字在句中作主語，在謂語之前，概括指代上文提到人或事

（1）介葛盧聞牛鳴，曰：“是生三棲，皆用之矣。其音云。”（僖 二十九）

（2）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昭 十二）

（3）圉人犖自墻外與之戲。子般怒，使鞭之，公曰：“不如殺之，是不可鞭。”（昭 三十二）

例（1）、（2）中“是”字是謂詞的施事者，例（1）意思是“這頭牛生了三頭小牛了，都用來祭祀了。”“是”字代指“這頭牛”；例（2）意思是“這個人能夠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例（3）中的“是”指代句中的受事者，意思是“不如殺了他，這個人不能鞭打他。”“是”字指前文提到的“犖”。

二、“是”的固定格式

（一）“是”分別用在兩個單音節謂詞前面，組成一個四音節的謂語

（1）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昭 元）

（2）譬如農夫，是穮是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昭 元）

（3）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剝亂天下，壹行不若，謂先王何常之有，……晉為不道，是攝是贊。（昭 二十六）

（4）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昭 二十九）

例（1）（3）（4）中的“是”指代上文提到的人或事；例（2）中的“穮”和“蓘”指的是耕作方法，屬于名詞類，在這里聯系上下文及大意可以推出此時的“穮”和“蓘”應為詞類的活用，名詞活用作動詞，“是”指代上文的“農夫”。

（二）“是”+以（用）：“是”在“以”、“用”之前，組成用法相同的“是以”、“是用”。一般放在句首或者謂語之前，用來強調事情的結果

（1）有齊難，是以緩。（文 十七）

（2）于是有齊難，是以公不會。（文 十四）

（3）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文 十七）

（4）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隸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桓 二）

（5）不谷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成 十三）

（6）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成 十三）

（三）“于是”、“于是乎”的介賓結構在句中作連接成分

（1）晉人歸公子谷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罌。于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成三）

（2）秋，公如晉。晉人止公，使送葬。于是糴茷未反。（成 十）

（3）唯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用幣于社，伐鼓于朝。（莊 二十五）

（4）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欒范也，政令于是乎成。（成 十六）

（5）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于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文 四）

（6）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適子而為之田，以為公族，又宦其余子亦為余子，其庶子為公行。晉于是有公族、余子、公行。（宣 二）

（7）公會晉帥于瓦。范獻子執羔，趙剪子、中行文子皆執雁。魯于是始尚羔。（定 八）

（8）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晉于是乎有董史。（昭 十五）

例（1）、（2）“于是”前后連接的兩件事發生的時間相同或者稍有前后，事情大多是并行的兩件事，用“于是”來連接；例（3）、（4）、（5）連接的兩件事情前一件事情是后一件事情的前提，用“于是乎”連接；例（6）、（7）、（8）中“于是”“于是乎”連接的兩個事在時間、事理上通常是順承關系，此時“于是”“于是乎”混用。

（四）“是故”放在句首，起承上啟下的作用，其連接的上下文一般具有因果關系

（1）夫郊，祀后稷以祈農事也。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后耕。（襄 七）

（2）晉楚將平，諸侯將和，楚王是故昧于一來。（襄 二十六）

關于《左傳》中“是”的用法，不同的人有不一樣的看法，存在一些分歧的看法，例如“是攝是贊”，孔穎達疏：“是攝，言執恃之使不傾危也；是贊，謂佐助之使得存立也。”這里的“是”為指示代詞，代指“單旗劉狄”；《經傳釋詞》：“是猶于是也。”而馬忠先生認為這類詞屬于無義助詞。這篇文章是按照個人理解整理分析的《左傳》中“是”的相關用法，由于知識有限一些分析還不夠全面準確。

參考文獻：

[1]沈玉成.左傳譯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1-02.

[2]何樂士.《左傳》語法研究[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12-06.

[3]馬建忠.馬氏文通[M].北京：中國商務出版社，2009-12-16.

[4]王力主編.古代漢語[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10-01.

[5]黎錦熙.比較文法[M].北京：科學出版社，195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