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古映珊

一

魚腥味，嗖菜味等全部“濃縮夾雜”在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看不見絲許光亮。安強忍著各種使人窒息的惡心與被滾動的密閉空間的顛簸，腦海里的高速旋轉運作，預想著各種可能與風險。

“轟隆隆”……滾動著的“空間”開始劇烈旋轉與抖動，一大片的光亮闖了進來。安抬手瞟了一眼手表，旋即雙手抱頭，把自己拋向那一大片”光亮”……

緩緩睜開眼，已在一大卡車上，撥開壓在身上的各種各樣如黃油般化了般的粘稠的垃圾，安抖了抖皮大衣，反身輕躍，雙腳便也踏在這凌晨的馬路上。深深地吸一口此時空間的空氣，安轉過身，憑借微弱的路口燈光看著遠處囚禁了自己22年的黑森森的建筑物，透著陰森的寒光。安拽緊領口，消失在昏昏欲睡的街頭。

二

愛麗絲這天像往常一樣，停下車，走向不遠處報亭為教授取報。“去費城！”愛麗絲只覺后脊背一陣冰冷，“不然我不能保證我的槍會不會走火！”愛麗絲頭腦一陣發白，只能機械地挪向她的雪弗蘭。“去阿米什農莊！”安的語氣明顯在上車的那刻緩了一點，愛麗絲長舒一口氣，不料脊背的冰冷更加“刺骨”。

“現在馬上開車！”

愛麗絲機械地點點頭，啟動了發動機。

愛麗絲開始揣測身后這個女人。她決絕果斷的舉止投足讓愛麗絲好幾次出了神，沒有反抗，只想要乖乖地臣服，這到底是何種力量才能達到的征服？她是縱火者？搶劫犯？去費城干嘛？我該如何取得與外界的聯系？當愛麗絲想到費城阿米什農莊時，思緒開始有點游離…那個仿佛上輩子就熟悉的地方呵，卻又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不敢靠近…腦海里竟兀自勾勒出母親的臉龐，無比溫柔，散發著悠悠香氣。

安看著眼前的愛麗絲，竟為她此刻的鎮定感到吃驚，眼神劃過一瞬間的溫柔，卻在看到愛麗絲往后視鏡看時立刻恢復了冰冷，連黑暗都戰栗。

三

費城阿米什農莊。

“我得回一下家，讓我家人確定下我的安全。你不能如此自私。”愛麗絲毫不掩飾她此時的心情，安知道，就在這附近是愛麗絲和她媽媽住的地方，但媽媽卻在一場交通意外中喪生，此時，安不由心里一糾。安同意了。

“你不該左轉嗎？”安脫口而出。愛麗絲一臉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家要左轉？”“這不過是我的直覺……”安竟有點結巴。愛麗絲貌似沒聽清，卻自覺地往左轉。熟悉的風景在兩人眼里流轉，像不同的時空交錯在一起。車里一時陷入了沉默。

“你不打算進來嗎？”愛麗絲一邊說，一邊走去了自己的臥室，只留安呆站著。熟悉的薰衣草香味縈繞在這里的每個角落，一如當初。安不自覺走到愛麗絲媽媽房間，把自己的臉靠近衣櫥里的襯衣，用鼻子吸著布料的味道，“她從沒變過……”

“黑精靈，黑森林……”熟悉的旋律吸引了安，她循著聲音來到書房，愛麗絲指尖在鋼琴鍵上靈活游走，像當初閃爍著光芒的精靈，安一下子出了神。安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愛麗絲的身影闖入她視野的那一刻，她激動的幾近窒息，那輪廓，她早已在獄中勾勒了千千萬萬遍，應該是這樣的吧，總像陽光，支撐她熬過22年的苦楚，支撐著她在每次的痛不欲生中找尋希望……

但如此近，卻又如此不可靠近，她知道。

突然，安眉頭一皺，拉著愛麗絲向外跑。“去維亞那教堂！”

四

接過神父遞過來的本子，安淚流滿面。抱住愛麗絲，放下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冰冷。

“你剛才彈的《精靈出逃》是我和你媽媽一起譜的曲，卻是少了123節拍，你媽媽寧，不，應該叫她安，也許早已知道我會來找你。這個教堂，我們也叫123教堂，是我們經常為躲避那些白人種族歧視的眼光的療養地…”愛麗絲奪過本子，翻動著。

“22年，你媽媽因為為黑人維權而加入暴動被捕，但卻發現已經懷孕，我那時是有多尊敬我的姐姐啊，甚至不惜替她坐號子，以她的名字：安道爾。從那時起，我便覺得我繼承了我姐姐的勇敢，她的人性光輝，它讓我邁向了很多不可能！而這日記，是證明我清白的有力證據，只有它，能讓我清白的有勇氣的回到你的身邊，替遠在天堂的姐姐，照顧你。愛麗絲，安只想讓你知道，她愛你！”

愛麗絲呆呆的站在原地，淚流滿面，她一直以為，母親將自己的足跡抹去，而自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五

寧道爾把一沓復印的“日記”扔到那個讓自己掙扎了22年的地方，揚長而去，向著前方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