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存款大戰在即？

邵萍

繼央行行長易綱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分論壇上做出，中國正繼續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的表態之后，4月12日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機構就成員召開會議，討論關于放開商業銀行存款利率自律上限的事宜。

這一信號，不僅預示著我國利率市場化的再進一步，也將對整個金融市場產生深遠的影響。有銀行業內人士認為，“上限自律約定放開后，銀行拉存款競爭更激烈，貸款利率將大概率上行。”

那么，銀行存款利率浮動上限提高后，到底會不會加劇銀行存款惡性競爭呢？

對此，國信證券首席銀行業分析師王劍在其自媒體號“王劍的角度”上表示，“首先，沒有一個國家能放任銀行存款惡性競爭，那會影響整個銀行業的穩定，中華民族不是特殊材料做的，也不例外。因此，政府不會允許存款大戰出現，誰惹事就會收拾誰。”

利率市場化逐漸深化

事實上，自2013年以前，我國商業銀行的存款利率就已經在慢慢地趨于放開了。

2013年以前，央行給商業銀行設定一個利率基準（存貸基準利率），銀行在存貸基準利率的基礎上結合自己的資金成本上下浮動一定的比例確定給居民或企業的利率價格。

2013年7月20日，央行取消了金融機構貸款利率（基準利率）0.7倍的下限。

2015年10月，央行就宣布取消金融機構存款利率上浮幅度限制，理論上利率市場化改革基本完成。只是，之后的存款利率仍然存在窗口指導和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的軟性管制。

2015年10月24日起，央行放開一年期以上（不含一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浮動上限。也就是說，理論上，自2015年10月份后，無論基準利率怎么變，銀行可以按照資金的成本情況自主決定銀行一企業、居民之間的存貸利率，而央行的基準利率只是作為參考。

對于2015年的這次決定，國信證券曾分析指出：“2015年存款利率管制上限放開后，因為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設立，各銀行之間形成‘利率同盟，存款利率沒有最終自由浮動，影響了利率市場化效果，而且影響了貨幣政策的傳導。”

而對于此次存款利率上限的的放開，有銀行業內人士指出，“此次正是針對上述2015年‘軟性管制的放松，將給予銀行更多的自主定價權，利率市場化進程再進一步”。

存款大戰將開啟？

按照邏輯來講，提高存款利率上限后，銀行的自主性更大一些，在未來的利率定價中會更多考慮市場情況。目前我國有4000多家銀行。如何在有限的客戶下，獲取存款客戶？一般來說，都是哪里的存款收益高，哪里就能吸儲；哪里的貸款成本低，哪里就能獲得更多優質的客戶。所以，如果提高商業銀行存款利率上限，會不會開啟存款大戰？

對此，王劍把銀行分為兩大類：四大行，和其他銀行。然后從“信貸收支表”中取數，看看四大行的全部存款、對公存款占全行業存款的比重（四大行市占率，如圖所示）。

他指出，存款客戶是分層的，有議價地位高的（或者對利率敏感的），也有議價地位低的（或者對利率不敏感的，比如散客）。議價地位高的，其存款定價可能離自律上限較近，也因為對利率敏感，所以銀行們會用拉高利率的手段去拼搶這類客戶。但是，全行業很大比例的存款仍然是來自議價地位低的散客，他們的存款利率本身就離自律上限很較遠，稍微調整一下自律上限，不會導致整體存款的實際利率大幅上升。

這種情況下調整自律上限，政策當局的動機可能是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理順利率傳導機制，但其結果卻可能讓存款差的銀行成本更高，存款好的銀行則受影響小，行業里面分化進一步加劇。

王劍認為，所謂的拼搶存款，拼搶的是那占比不算太高的利率敏感型存款，來自議價地位高的存款客戶。而對于存款基礎好、散客多而穩定的銀行，受影響不會太大。這才是存款市場的定海神針。因此，所謂的存款立行，本質是客戶立行，而獲取客戶，靠的又是產品與服務全方位的能力。

所以，某位銀行專家曾指出：不要說負債荒（存款荒），也沒有資產荒，從來就只有能力荒。

銀行爭奪存款那些事兒

中國的“有獎儲蓄”

為鼓勵群眾踴躍參加儲蓄，人民銀行于1950年12月開辦零存整取定期有獎儲蓄活動，存期一年，按月搖獎兌獎，以部分利息作為獎金，部分利息作為到期利息。

1955年12月，人民銀行下發《關于選擇北京、太原、廣州、杭州四市試辦活期有獎儲蓄的指示》，允許活期儲蓄也開辦有獎儲蓄。那時的大街小巷，處處張貼著為有獎儲蓄搖旗吶喊的宣傳畫“參加有獎儲蓄，對國家建設有貢獻，對個人生活有幫助。”1960年，人民銀行發布通知稱，有獎儲蓄含有物質刺激作用，易助長人們僥幸心理，與黨的精神不符，因此“年內一律停辦”。

80年代，有獎儲蓄再度回歸。從鳳凰牌自行車到蝴蝶牌縫紉機，從紅燈牌收音機到海鷗牌照相機，獎品設置多為“三轉一響，彩電冰箱”，都是社會上的緊俏商品。隨著有獎儲蓄的進一步發展，獎品也不斷升級，從黃金飾品到旅游項目，價值最高的獎項竟為市區住房一套。1986年上海市政府公文處理單上副市長批示：“擬支持，撥出一定房屋供‘有獎房屋儲蓄以增加儲蓄，為解決現在資金緊張大有益處，反過來又能支持發展商品住宅所需貸款資金。”1993年，中國銀行浙江省分行也在溫州推出住房有獎儲蓄。

1986年3月28日上海市朱宗葆副市長的親筆批示“擬支持，撥出一定房屋供‘有獎房屋儲蓄以增加儲蓄，為解決現在資金緊張大有益處。反過來又能支持發展商品住宅所需貸款資金。請建委組織有關部門研處”。

1998年6月《中國人民銀行關于立即停辦有獎儲蓄的通知》稱“為維護良好的存款秩序，規范商業銀行的經營行為，消除高息攬存現象，維護儲戶的合法權益，體現公平合理的利息分配原則，促進商業銀行及城鄉信用社（以下簡稱金融機構）提高業務質量和水平，中國人民銀行決定停辦有獎儲蓄業務。各金融機構從文到之日起，一律停辦新的有獎儲蓄。正在開辦并已開獎的，按原有獎儲蓄辦法執行；未開獎的須從1998年底前停止執行有獎儲蓄辦法。”

中國的有獎儲蓄實際上體現了在人為壓低存款利率之時，又需要刺激公眾存款。不能開展有獎儲蓄之后，銀行對一定金額以上的存款客戶送禮品也多年禁而不絕。存款利率市場化之后，理論上銀行送禮不再違規，但利率自律機制中、監管部門對此也有一定管理約束。各行也逐漸轉為更規范的積分換禮形式。

印尼的有獎存款

2012年去印尼人民銀行學習，得知印尼居民存款對利息重視程度一般，更重視存款抽獎。各銀行對存款都搞抽獎活動，大獎一般為汽車等價值較高的獎品。印尼已經利率市場化。印尼的存款抽獎活動并非因為利率受到管制使銀行只能變相提高利率，而是銀行經計算獎品支出比普遍提高存款利率吸引客戶的成本更低。

間接影響銀行的盈利水平？

對于存款利率徹底實現市場化，有分析指出，在負債荒的背景下，銀行出于拉存款的壓力，會競相抬高存款利率，進而導致銀行存款成本提升和凈息差的收窄，對銀行的盈利水平造成負面影響。

中信證券分析認為，“前期數量寬松的配合，短期流動性寬松的必要性下降。價格型調控將取代數量型的流動性寬松政策以緩解銀行負債端壓力，未來流動性將繼續回歸中性的過程。銀行存款利率勢必緊隨存款基準利率上限的放松而水漲船高以增強吸收存款的能力，長期隨著銀行負債成本逐步下降，有利于經濟和銀行發展。”

招商證券此前曾發布一份研報，報告顯示“這種情況并非沒有可能”，資管新規令銀行通過表外理財吸儲能力受限，低成本存款增量萎縮，結構性存款成為表外理財轉向表內負債的主要載體，增速遠高于其他類型存款。而結構性存款實為剛兌，商業銀行負債端成本抬升。

中信證券也認為，“居民儲蓄收益率在理財產品收益率下行和存款利率上行的夾逼之下，總體還是有下行的可能。所以儲蓄能否按照政策設計的方向流入存款市場值得關注，特別是如果居民儲蓄反而流向房地產或流向海外，進而拉低儲蓄率，可能對經濟和市場形成一定沖擊。”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對于老百姓來說，將會產生哪些影響呢？

中信分析認為，從目前看，回表、凈值化等監管要求下，銀行理財產品將打破剛兌，預期收益率存在下行壓力；存款利率上限的放寬提升銀行存款的吸引力。但整體來看，居民儲蓄收益率在理財產品收益率下行和存款利率上行的夾逼之下，總體還是有下行的可能。

王劍認為，從國外利率市場化的歷史進程看，國外的經歷通常是在貨幣寬松的時候實現利率市場化的最終放開。這時，往往是房地產、能源、大宗、證券等資產價格表現不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