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里的牛角寨

韋靜寧

牛角寨瀑布群位于環江縣明倫鎮八面村牛角屯，距環江縣城38公里，為多級瀑布，由6個瀑布組成，最大的一處高差有60米，瀑布的水流從懸崖峭壁上飛流直下，在群山石壁上飛濺出水花，景色壯觀。周圍自然植被保持良好，風景秀麗宜人，空氣清新，冬暖夏涼。（譚增義 攝）

環江的牛角寨景區山幽林茂水美。我陪朋友去過幾次，大多是春夏最應景的時節。只是感覺她的美好，美好得找不到瑕疵。去年有一個期刊約我寫一篇有關牛角寨的文章。我心生膽怯，不敢接手，怕自己這支瘦筆描摹不了她的豐韻，質感單薄的內心駕馭不了她那盈滿的靈魂，便選擇放下。

今年深秋，有朋友來，打聽兩個冬暖夏涼的地方——文雅天坑和瑞良洞景區，居然關閉停業維修。

沒有了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一行七人兩部車子，開進了牛角寨景區，偌大的停車場，只有幾臺車。加上今年第一場突然來襲的寒潮，陡顯空曠和寂寥。

景區大門高大氣派，孤零零地開放著。與春天的花開富貴，夏天的綠肥紅瘦，游人如織的熱鬧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我卻突然喜歡上了這樣的清冷和寂靜。

牛角寨景區是環山修道，為游客提供了起點就是終點的環形步行觀光路線。這個路線充滿了中國太極八卦的玄寂、通融和圓滿。

我們沿著設計的路線進山，道旁樹木葳蕤，深情的綠，迎面撲來，沒有商量地拂你的臉。絲毫沒有“秋來未著花”的遺憾，了無“枯藤老樹昏鴉”的衰敗，常綠喬木在這里艷艷地綠著。去的時候都是下坡的山路。有的地方陡峭，經過人工改造后才能步行。牛角寨景區由喀斯特地貌的峻峭險谷和茂密的水上森林、石上的森林構成。石頭上長的樹少了高大偉岸，但須根恣意，深插石縫。一路上樹影婆娑，藤蔓橫生，有枝叫蔓長春花的藤蘿跨越幾棵樹瘋長，然后又俏皮地向前攀爬，跋扈和霸道得像個貪玩的孩子一樣可愛。一路上到處都是藤攀樹的熱鬧景象，迎合了人們平凡日子的審美和安穩。幾位男同胞還開玩笑說，怎么都沒見有樹攀藤的景象呢？后來看到有一棵樹攀藤，但這棵樹已經不能算是樹了，可以說是被藤蔓同化了的樹。有一枝叫“五月地錦”的藤蘿盤纏著一棵樹盡力向上爬附，竭力把樹身勒緊，突出一節一節的疼。

下坡的景點其實不多。這樣的鋪墊很好。一路上都是不管不顧橫生瘋長的枝條和藤蔓，相互攀爬和擠挨，張揚霸道，野性十足。

牛角寨的主要景點都排列在返程路上。第一個景點是三疊泉，它靜置在一個山窩里，一潭的清澈和寧靜，最美的清泉石上流。池中有一尊巨石，露出半個身子，這尊石頭一百個人看了，有一百個想法，我愿意用最庸俗而圓滿的解釋，相信它是一個鎮山鎮池之寶。石因水而安穩，水因石而生動。僅有一簾細水緊貼在石頭表面，悄無聲息地流淌。如果沒有這一簾細水的流動，人們誤以為這里的風景都深度冬眠了呢！靠山臨水，我們來一張全體照吧，沾點風水寶地的福氣。然而偌大的山林，竟然只有我們七個人。自拍桿不好用，因為我們想要這個盛大的山影瀑布做背景……這時山下有細碎的說話和腳步聲，我們回頭一看，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啊，他們也喜歡深秋里的牛角寨，我有些驚喜，加上我們的四女三男，加上滿山的綠，池水的幽，瀑布的細，算是十全十美的景致。于是請他們幫我們照了一張合影。我們四個女人還臭美了一下，拿了一條紗巾，四人抻四個角擺個飛翔的造型，得意的笑臉，咔嚓一張，還別說，女人嫵媚，紗巾翻飛，驚起滿池微瀾。

我們七人，接近閨蜜級的紅顏藍顏，高興時可以無遮無攔地笑，郁悶時可對石頭發呆，不需人語。今天只剩下一路的歡聲笑語。

因為我們皆是凡人，便想到很俗氣的七上八下。呵呵，我們這些都是過了天命之年，哪還有官場和財富的上下掙扎。能用一種適合自己的愛好，頤養心性，快樂出行，讓內心富麗，心境高遠，不但要眼前的茍且，還要詩和遠方！

攜帶奢望的十全十美，我們上到了七仙女瀑布的觀景臺。這名字是因這個瀑布的落水被石頭分成七綹得名。想想這些有棱有角的鋒利石頭，它們最初也曾把溪水切割得遍體鱗傷，最后是粉身碎骨。千萬年的沖刷擊打之后，石頭表面變得圓潤光滑，上面附著一層厚厚的水垢，瀑布也變柔美、修長而飄逸。瀑布兩邊的兩股細流只剩下洇濕的痕跡，中間的幾綹也是細聲細氣地輕淌，清瘦如林妹妹。這時風也瘦了，細細地吹在臉上，如刀削刻，有些涼。這秋水中的七仙女瀑布，水花寂寞地開著，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凄美。

返程是上坡路，慢走細看，就是有些困乏了，流水潺潺，瀑布輕淌，靜寂后一聲鳥鳴，讓人歡欣不已，倦意頓消。回程中有一節路，在崖壁中開鑿出來，石縫中長出一棵拳頭大的樹向外屈伸著，修路人小心把它輕壓引向路邊，變成了人們路過必扶的一根“拐杖”，樹根橫臥路上，像一道門檻。但游人路過時都是跨步而行，很少踩踏，游客的這個動作，小樹的曲彎成杖，讓我心存感恩，倍覺溫暖。

通天瀑布永遠讓人們遠觀和仰視，是整個景區的收官之作、點睛之筆。顧名思義，就是落差最高的瀑布了，水從山頂劈頭蓋臉傾盆而下，毫不含糊，決絕坦蕩。想想如果是豐水季節會是怎樣的澎湃洶涌和驚心動魄。此時正好，有飄渺而柔美的視感。幾個外地朋友一直疑惑：這水怎么能從山頂來，到底是人工修渠還是天河灑水。我們說，都不是，山里有神仙，你們忘了石頭上的森林和水上森林嗎？不信可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下次帶你們上去看看，每人準備一雙登山鞋。

很多時候不需要拖泥帶水，就需要這樣干凈利落，擲地有聲。

秋水里，這瀑布只剩下簡單的幾綹瘦瘦的水簾。這山寨，風輕林靜，樹葉也瘦得薄亮。這山路，游客也少得只剩下我們幾人。

但是，我依然深愛這秋水里的牛角寨！遠山如黛，瀑布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