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霞
摘 要 自20世紀中期以來,科技風險以化學制劑污染、核輻射、克隆技術的倫理挑戰、新興媒介技術等帶來的一系列隱憂為主要表征,逐漸呈現和發展。隨著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廣泛運用和傳播,目前科技風險進一步深入社會日常生活,呈現出了從單一到多元、從自然生態侵入社會生態、更趨復雜和隱匿等發展趨勢。
關鍵詞 科技風險;表征;發展趨勢;社會生態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708(2018)216-0001-03
科學技術日新月異地發展、廣泛地運用及其社會化傳播,科技風險也進一步為公眾所認知,為社會所關注。21世紀,以PX、核輻射、轉基因、問題疫苗等為代表,在環境、食品、醫療等公共領域中,國內就新興科技爭議與問題展開了多次公共討論,同時,展示未來科學技術成就、警示科技風險的影視及評論同步發展,這都讓公眾對科技風險的感知增強、關注上升。
目前,從“阿爾法狗”(AlphaGo)到“阿爾法元”(AlphaGo Zero),再到沙特阿拉伯的“世界首位具有公民身份”的女性機器人“索菲亞”的面世,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這一尖端技術又顛覆公眾對科學技術邊界、科技風險的認知,科學技術未來對人類和社會可能帶來的影響,引發了更多的反思與爭論。
如何理解科技風險?科技風險有何表征?當前的科技風險發展的趨勢如何?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將有助于公眾更為準確地辨識科技風險,更為全面地理解科學技術以及科學技術同人類、社會的關系。
1 科技風險及其發現
科技風險,即科學技術發展與運用過程中對人及其所關心的事物可能帶來的損害。具體而言,它包括兩個方面:
其一,包括了具體的科學技術本身所具有的、脫離了人類感知的不確定性,即潛在風險。
其二,包括了建立在此不確定之上的公眾的態度與期望,即想象風險。
一般而言,科技風險通常以科學技術的負面影響、相關事故的科技災難、事故及呈現負面影響的事件而產生,不僅是技術,某些情境、舉措及個體都可能成為科技風險的來源。作為一種不確定性,科技風險一般潛伏于科學技術的發展、運用,以及傳播之中。通常以科學技術的負面影響、相關事故或災難為表征。
科技風險的發現,始于20世紀中期關于生化技術運用的爭論。
1962年,蕾切爾·卡森(Rachel Louise Carson)較早揭示了化學制劑的生態危害。
1986年,烏爾里希·貝克(Ulrich Beck)將科技風險視為“工業生產模式的產物和現代化系統副作用”[1],認為它具有知識依賴性、全球性和復雜性,是一種“現代化風險”。
1990年,安東尼·吉登(Anthony Giddens)斯提出“被制造出來的(人造)風險”(manufactured risk)[2],他認為“我們所面對的最令人不安的威脅是那種人造風險,它們來源于科學與技術不受限制的推進?!盵3]
2 20世紀中期以來的科技風險表征
科技風險的發現,同“二戰”后世界各國著力恢復生產、大興科技有關。當時,第三次工業革命在各國迫切的需求和探索中席卷了世界。
其中,原子能技術、航天技術、生物工程技術、電子計算機技術的運用和發展成為標志,而人工合成材料、分子生物學、遺傳工程等科學技術飛速發展。同時,科技風險也逐漸呈現。
2.1 20世紀60—70年代:化學制劑污染
科技風險發現之初,化合物或化學制劑引發的化學污染成為該時期倍受矚目的科技風險。20世紀上半葉,為防治農業病蟲害、獲得良好產出,以DDT(Dichlorodiphenyltrichloroethane)為代表的農藥的廣普殺蟲劑廣泛使用。DDT難以降解,可通過呼吸、飲食和皮膚直接進入生物體內,因此它不僅污染了環境,還侵入了生態食物鏈,導致部分食肉、食魚的鳥類的滅亡,擾亂人類荷爾蒙分泌,損害人類健康[4]。
卡森撰寫《寂靜的春天》一書,最先揭示并警示了化學制劑的危害,引發了美國乃至全球環保事業的興起。
20世紀70年代之后,DDT逐漸被禁止使用,直到今天,人體內和環境中未降解的DDT依然存在著隱患。
2001年,國外《流行病學》的研究通過抽查墨西哥男子的血樣證實:DDT水平升高的確會導致男性精子數目減少 [5],影響健康。
2.2 20世紀80年代:核泄漏事故
重大核事故的發生,讓核輻射風險成為全球公眾20世紀80年代至今仍然憂慮的風險。
早在1942年12月,核反應堆實驗的成功便開啟了人類對原子能進行利用的核能時代;“二戰”中,美國投向日本長崎、廣島的兩枚原子彈,也引發全球關于核能利用及風險的討論。
1978年美國“三里島”(Three Miles Island)核電站泄漏、1986年前蘇聯切爾諾貝利(Chernobyl)核電站爆炸,均展現了核能巨大的破壞力和危害。
其中,在切爾諾貝利事件中,全球20億人遭受影響,有27萬人因此患癌,專家稱,要消除這場浩劫的影響,至少需要800年[6]。
2015年,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也指出:“切爾諾貝利核事故導致34萬人被迫離開家園,數千名兒童罹患甲狀腺癌,上百萬人生活在對自己健康和生活的憂慮之中,其影響持續至今?!盵7]
2011年3月,日本福島的7級核危機再次讓公眾陷入恐慌。
2.3 20世紀90年代:生物克隆的倫理恐慌
在生物工程領域中,由于基因重組技術獲得重大進展。其中,20世紀90年代關于生物克隆技術的倫理問題不僅呈現了科技風險的新的發展,也成為現代科技爭論中的永恒話題。
1973年,美國遺傳學家斯坦利·諾曼·科恩(Stanley Norman Cohen)以美國生物學家及赫伯特·博耶(Herbert W. Boyer)設計了重組DNA技術,同時基因克隆技術快速發展。
1996年7月,英國愛丁堡市無性繁殖的“多利”克隆羊誕生。人類對遺傳和生命過程的掌控,為醫療事業和患者帶來了福音。
然而,關于人類克隆的問題讓社會情緒很快便從高昂陷入擔憂:克隆技術背后潛藏的生態系統混亂、道德倫理與法律問題成為爭論焦點。公眾認為該技術很可能成為“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將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后果。以英國和美國為代表,共有20多個國家命令禁止與人有關的克隆技術,但一些科學家堅持該技術將是人類長壽和繁衍的關鍵技術。
2.4 21世紀:新興媒介技術的隱憂
進入21世紀,科學技術以驚人的速度創新發展,其中,新興的媒介技術在普及和廣泛的運用中,給人類帶來諸多隱憂。
計算機及其相關技術的發展改變了社會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由于互聯網的匿名、開放、平等的特征以及技術管理難度,互聯網等新興媒介技術帶來了新的問題,如網絡詐騙、網絡犯罪、網絡病毒、網絡黑客等。這些新的問題所帶來的影響是難以預計的,它們有可能侵犯個人隱私和信息安全,造成個體的人身、財產和名譽損失;也可能對國家的主權、安全、發展利益提出新的挑戰 [8],并通過“全球化”和“一體化”而擴大影響范圍。
此外,由于人對媒介技術的不斷開發和運用,電磁輻射、網絡成癮、媒介依賴、媒介異化等多方面的影響人類身體和精神健康的問題也引發了社會關注和警醒。
3 科技風險的三大發展趨勢
結合20世紀中期以來的重大科學技術進展及風險表征來看,科技風險在發展過程中呈現出單一到多元、從自然生態侵入社會生態、更趨復雜和隱匿的趨勢。
3.1 呈現周期變短,數量和類型增多
科技風險的呈現與科學技術的發展速度、類型呈現一致,科學技術創新發展速度越快、數量類型越多,科技風險呈現的速度越快、數量越多、類型越多元。
科學技術加速發展,從開發到投入運用的周期變短,相關風險呈現的周期也縮短。以DDT為例,從合成到發現對環境的危害,經歷了一個世紀,而發現其對人類的危害則花了127年。
在此之后,核風險的發現只用了40余年,克隆技術則為20余年。而媒介技術則時間更短,人工智能還未面世之前,警示人工智能風險的影視及公共討論已經為公眾熟知。
同時,從化學制劑污染、核泄漏,到生物克隆、信息安全、媒介異化等的發展來看,21世紀中的科技風險的表征不再單一,多種科技風險表征疊加,部分風險交織在一起,還衍生了新的社會風險。
比如核輻射、磁懸浮電磁輻射、PX和鉬銅等石化項目的污染等風險表征,不僅在本世紀的反復呈現,還通過媒介傳播和社會情緒而引發多起群體性事件,這些群體性事件在風險本身之外,均增加了社會管理問題、造成經濟損失、破壞社會信任體系,使得整體的社會風險的數量、類型都進一步增加。
3.2 從自然侵入社會,從基礎前沿領域滲透到社會日常生活
隨著科學技術在社會生活中的廣泛運用,相應的風險也逐步從自然生態侵入社會生態了,并從農業、工業等前沿基礎領域,向日常社會生活深處蔓延。
20世紀的科技風險集中在工農業基礎生產領域之中,風險表征主要為具體的負面效應,以及突發的事故或災難,主要破壞土壤、水、空氣、動植物食物鏈等自然生態,并間接或直接地危害人的身體健康。如典型的化學制劑污染、核輻射。
然而,隨著科學技術的創新發展,提升人類社會生活便捷性和品質的高新科學技術不斷研發,與人類社會日常生活相關的新興科學技術不斷創新、發展和運用,比如多種多樣的人工智能家用電器、機器人,智能的、可穿戴的通訊設備等。當這些新興科學技術走進了千家萬戶時,它們攜帶的風險也隨之蔓延到日常社會生活之中,開始直接對人類的身體、乃至精神帶來影響。比如克隆技術、新興媒介技術以及人工智能技術等,它們不僅深入社會生態,還通過挑戰社會倫理,或對人類社會生活方式、結構、關系的改變而影響社會生態。
3.3 從簡單到復雜,從顯見到難以識別
結合科技風險的數量、類型以及影響程度等的發展來看:原本通過負面效應、突發事故等呈現的科技風險,通常有著明顯的外在表征。比如污染、破壞和傷害等,相對而言較易識別。同時,由于科技風險的表征單一,風險也相對簡單、易于掌控。比如化學制劑污染、核輻射通過外在的呈現和突發的事故,立即引起社會警覺,通過阻斷生產或運用,能夠抑制和治理風險。
在今天,多數科技風險通常是長期潛伏的,時間上具有一定的延緩性,外在表征也并不明顯,比如網絡成癮,媒介依賴、媒介異化等。這些科技風險隱匿于社會日常生活之中,一般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被發現。這就導致人們可能無法意識到風險的來臨、或無法識別風險。而風險則持續、隱秘地影響著社會生態。同時,由于多元科技風險的通常同時呈現、并交織在一起,并衍生出其他的社會風險,因而科技風險也愈發的抽象、復雜、棘手。
4 結論
科學技術本身始終存在著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即科技風險。從“現代性風險”的角度來看,科技風險逐漸從少到多、由潛藏到爆發、從簡單到復雜、由外而內的侵入社會生態的發展趨勢,是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廣泛運用及傳播的必然。然而,從“人造風險”的角度來看,科技風險的發展也同人的科技運用密切相關。當科學技術進一步社會化,規避科技風險終將歸結到人的研發、運用和傳播上來,而這也將是未來化解科技風險的關鍵。
參考文獻
[1]烏爾里?!へ惪?風險社會[M].何博聞,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
[2]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的后果[M].田禾,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
[3]安東尼·吉登斯,皮爾森.現代性——吉登斯訪談錄[M].尹弘毅,譯.北京:北京新華出版社,2000:218.
[4]蕾切爾·卡森.寂靜的春天[M].呂瑞蘭,李長生,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
[5]呂永巖.轉基因打“綠色”旗號靠譜嗎?[N].光明網,2013-06-24.
[6]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災難危害被低估10倍[N].人民網,2011-04-16.
[7]劉火雄.人禍釀成史上最大核泄漏事故“死亡之城”切爾諾貝利25年祭[J].國家人文歷史,2011(8):70-73.
[8]余建斌.當互聯網照亮“命運共同體”[N].人民日報,2014-11-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