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沛
近幾年,比特幣作為一種網絡虛擬貨幣,獲得了大量投資人的追捧和經濟學家的熱議。2018年3月7日深夜,某虛擬貨幣交易平臺遭遇黑客攻擊,多個加密貨幣暴跌,通過有關機構鑒定,這是一起通過獲取用戶賬號并試圖盜幣的事件,幸運的是目前資金安全,尚未發現資金逃離的現象。這不是網絡虛擬貨幣第一次出現被盜,盜竊手段從黑客入侵到平臺泄露,層出不窮。
網絡虛擬貨幣是在互聯網中適用的一種新型貨幣形式,是指一定的發行主體以公用信息網絡為基礎,以計算機技術和通信技術為手段,以數字化的形式存儲在網絡或有關電子設備中,并通過網絡系統(包括智能卡)以數據傳輸方式實現流通和支付功能的網上等價物?!氨忍貛拧弊鳛橐环N網絡虛擬貨幣可謂是家喻戶曉,中國人民銀行、工業和信息化部、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曾于2013年發布《關于防范比特幣風險的通知》,明確指出比特幣盡管被稱為“幣”,但由于不是由當局發行,不具有貨幣屬性,因此不能被視為貨幣,而應當將其認定為“特定的虛擬商品”??梢哉f,比特幣等網絡虛擬貨幣屬于廣義上的一種網絡虛擬財產。
網絡虛擬財產概念的提出源于2003年北京市朝陽區法院受理的第一起網絡虛擬財產糾紛案件。案件的起因是,原告李某在一個網絡游戲里,花費了幾千個小時的精力和上萬元的現金,積累和購買了幾十種虛擬“生化武器”,這些裝備使他在虛擬世界里所向披靡,但當某天他再次進入游戲時,卻發現自己辛苦“攢”下的所有武器裝備都不翼而飛了,一氣之下他便向法院提起了訴訟,要求游戲運營商返還其游戲里的武器裝備。
庭審的焦點集中在原告李某丟失的這些虛擬物品是否屬于“財產”,原告認為“武器裝備”雖然是電腦數據,但是具有財產性質,可以通過人民幣的方式進行交易,屬于財產。被告游戲運營公司認為,這些虛擬裝備只是游戲中的信息,由電腦數據構成,本身并不以“物”的形式存在,運營商不能為不存在的東西負責任。最終,法院判決被告恢復原告李某的虛擬財產。
在判決中,法官將虛擬財產認定為是一種應受法律保護的無形財產,這一結論有力地維護了消費者在虛擬空間所享有的財產權益,但在當時,網絡虛擬財產的具體定義以及公民對其究竟享有何種權利,仍然是懸而未決的問題。
隨著互聯網的高速發展,網絡虛擬財產已經不僅限于網絡游戲中的“武器裝備”,也廣泛地存在于電子商務平臺、社交網絡平臺中。于是網絡虛擬財產除了最初具有的交換價值以外,更擁有了獨特的運營價值。例如在自媒體平臺及網絡直播等社交網絡中,通過龐大的粉絲群產生影響力,繼而將影響力轉化為現實貨幣,這一過程被稱為“流量變現”。網絡營銷的迅速發展使社交網絡成為了電子商務新的流量入口。通過某網絡營銷平臺2018年1月統計的榜單中可以看出,一些熱門的公眾號及主播的年收益可達上千萬元,通過這種 “流量變現”,自媒體和直播主播的營利能力甚至可能超過某些實體經濟企業。
因此,筆者認為,網絡虛擬財產除了涵蓋電子郵箱、QQ賬號、域名、微博、微信等,只要是在網絡環境中產生、能夠通過交換或其他方式產生價值的數據資料都應該屬于網絡虛擬財產的范圍。
2017年10月1日正式實施的《民法總則》第127條規定,法律對數據、網絡虛擬財產的保護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據此,網絡虛擬財產作為一項民事權益被寫入我國基本法律中。
但對于網絡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界定,目前沒有統一的認識,主要有物權說、債權說、知識產權說、新型財產權說等幾種學術觀點。
筆者認為,將網絡虛擬財產歸為“玩家投入時間、金錢甚至是情感,依據自己的思維進行創造的一種智力成果”(知識產權說)的前提更多的是將網絡虛擬財產放置在網絡游戲的背景下進行討論,但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網絡游戲只是網絡虛擬財產中的一個分支,其他例如有運營價值的微博賬號、微信公眾平臺等,其賬號本身不能歸屬于“智力成果”。而網絡虛擬財產是特殊的物(物權說)、網絡運營商向用戶提供的某種“服務”(債權說)、有別于現有規定的新型財產形式(新型財產權說)等觀點,都認為網絡虛擬財產既是一種特殊的物,也是一種可以主張的債權權利。
關于網絡虛擬財產的法律性質爭論無論如何演變,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網絡虛擬財產都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定位,以便更好地保護網絡用戶的利益。畢竟網絡用戶對于將虛擬財產與現實貨幣進行交換、買賣的方式早已經不再陌生,而這一過程中產生的法律關系與在現實生活中的交易并沒有本質區別,合法權益同樣也會受到不法的侵害,也需要得到法律的保護。
關于盜竊網絡虛擬財產,刑法中認定構成何種罪名,目前主要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認為構成盜竊罪,認為具備財物特征的虛擬財產屬于刑法意義上的財物,應將其認定為一種財產犯罪;另外一個觀點認為,侵犯虛擬財產需要通過修改計算機信息系統的數據才能完成,在其造成嚴重后果的情況下,應該被認定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這樣才能體現刑法上的“罪責刑相適應原則”。
在司法實踐中,也存在不同的認定,例如在某案中,被告人周某采用向他人計算機輸入計算機病毒,遠程控制他人計算機的手段,盜取他人網絡游戲的游戲金幣,并通過網絡銷售獲利7萬余元。一審法院以盜竊罪判處周某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1萬元。但周某上訴后,二審法院的終審判決指出:“上訴人周某采用非法向他人計算機輸入木馬程序,遠程控制他人計算機的手段,盜取他人計算機儲存的網絡游戲金幣,并出售牟利,由于游戲金幣作為虛擬財產無法準確估價,且現有證據不能確定周某非法獲利的數額,原判認定其行為構成盜竊罪的定性不準,導致量刑不當……周某盜竊的網絡游戲金幣屬于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且其累計作案達200余次,情節嚴重,其行為構成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p>

同樣,在浙江金華的“網絡盜竊大案”,被告人大肆竊取網絡游戲玩家的賬號,隨后出售游戲裝備牟取利益,涉案金額達上百萬元,然而,由于沒有相關法律依據,法院認為被告人所竊的裝備系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財產,無法以實物形態呈現,其具體價值難以認定,不足以認定為盜竊罪,最終只能以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定罪,判處刑期1年零6個月。而廣東男子顏某在廣州一網絡游戲慶典活動上,利用工作人員身份的便利,盜取梁某、程某、金某等游戲玩家的個人資料,后偽造其身份證截取游戲賬號,盜取賬號內的裝備及游戲幣,然后轉賣他人,獲利3750元。案發后,被當地檢察院起訴,廣州中院一審判決其構成盜竊罪。
網絡虛擬財產隨著網絡科技的發展,不斷擴展著其外延,法律所具有的“滯后性”固然不能完全解決現有的問題,但《民法總則》中對“網絡虛擬財產”的規定,給與了“網絡虛擬財產”法律保護的屏障。作為網絡用戶,在遭遇網絡虛擬財產糾紛時,還是應該積極尋求法律幫助,在合法范圍內,維護自身利益。而心生歹念者,也不能因此而慶幸,因為“法律是一種不斷完善的實踐,雖然可能因其缺陷而失效,但它絕不是一種荒唐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