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精方能會神

梁冬

孔子有一次到楚國去，當他從樹林中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個駝背的老先生正在捕蟬。古代有一種捕蟬的方法，就是在一根棍子一頭粘一坨黏膠，然后走過去把蟬粘住。這個老先生十分靈巧，他捕蟬就跟隨便把一個固定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一樣，一點兒都不費力。

孔子說：“這個老先生真是靈巧得很吶，請問您有什么絕招嗎？”老頭說：“是有一些絕招的——‘吾有道也，從一開始練習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我可以在竿頭上放兩個小球玩（這兩個小球可不是泥丸，是那種可以滑掉下來的），而且讓小球還掉不下來。”

在《達生》篇里，這位老先生說：“我身體定住的部分，就像一個立著的樹樁，我控制著手臂，就像控制一根枯樹枝。”

我聽說有一些做心臟或者做腦外科手術的醫生也是這樣。有的已經六七十歲了，站在手術臺邊，非常細微的神經、血管，他能夠一根一根地撥得非常清楚，那真是一門絕活兒。而且一做就是十多個小時，他也不累。

神被調動起來之后，可以游乎天地之間而不累，而且非常精準，非常精妙。我們幾乎在所有領域都見過類似的人，他可以在自己的領域里做到讓你瞠目結舌。

在香港，由于人工很貴，鋪租也很貴，所以通常一個茶餐廳會有很多個小桌子，大家恨不得都擠在那兒吃飯。有人說要一杯奶茶要走砂（不要砂糖），有一些人要走奶（不要奶），還有一些要雙拼，這個拼的是燒鵝和切雞，那個拼的是叉燒和肥腸，還有人說要少鹽，另外一個人說不能有肉……

餐廳的服務員，一個人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邊呼喚來個打火機，另一邊說要煙灰缸，那個說來雙筷子，這邊說趕緊，我趕時間，肥腸快上啊！每一張桌子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需求，服務員都能夠精準地把握，還沒有差錯。

我第一次在香港茶餐廳看到這種情景時，覺得這就叫“幾于道”。

現在很多人每天很雜亂，活在平行世界里，不能夠專注在一件事情上。不能將神凝住，所以就不能得到“神助”。

“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說的就是做事要專心致志，精力絲毫不分散，這道理說的不就是前面那一位駝背老先生嗎？

聚精的時候才能夠會神。做每件事情時非常專注，只做這件事情，而且心無旁騖，不去想這件事情有什么好的結果，有什么壞的結果，僅僅是專注于做這件事情。

有一個故事，弟子問師父：“什么叫‘得道？”師父說：“‘得道就是劈柴、做飯。得道以前，劈柴的時候想做飯，做飯的時候想劈柴。得道以后，劈柴的時候就想劈柴，做飯的時候就想做飯。”

（摘自“自在睡覺”微信公眾號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