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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年

2018-08-07 01:50:58馬南
紅豆 2018年8期

馬南,原名馬桂蘭,女,1982年生。系湖北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文學院第十屆簽約作家,宜昌市作家協會理事。作品散見于《長江文藝》《作品》《小說月報·原創版》等。出版長篇小說《獵婚》、非虛構文學《解讀天問》等。

元旦前一晚,蘇景做了一桌好菜。老嚴木著臉,沒動筷子。菜沒問題,心情不對。

快吃。蘇景夾起一根芹菜,老嚴卻把碗挪開。他臉上的肉松了,即使沉默,嘴巴也向前凸起,像勃然大怒的前兆。他俯身拎起一瓶酒,倒上。蘇景“哎哎”敲著碗,一百八了啊。老嚴就著這句話,一飲而盡。

蘇景說,你別故意搞啊。老嚴又倒一杯,聳了下肩說,以后想陪我,沒機會嘍。什么意思?蘇景盯著他。老嚴挑起眼皮看她,哧哧笑起來。他起身、抬眉、瞠目,兩臂緩緩張開,深情開唱:“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有什么了不起……”蘇景泄氣地往后一靠,老嚴,真撐不下去了,馬上就是我本命年。她聲音里有了哭腔,肯定要出事。歌聲戛然而止。老嚴不耐煩地坐下,行行行,就照你說的,散伙。蘇景問,剛才那話什么意思?老嚴連吃幾口芹菜,嚇你的。

吃完飯,蘇景把廚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像個稱職的鐘點工,臨走時還拎著廚房垃圾。開門的時候,她照例先看了看門洞,確定外面沒人,這才閃身出去。

好端端的天氣,竟然下起了雪。蘇景清楚記得,上一次下雪還是四年前。她心里一驚,為什么好幾年沒下雪,偏偏今年下?蘇景看著這些漫天飛舞、肆無忌憚的小東西,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黃在客廳泡腳。擦腳時,蘇景眼疾手快端走了腳盆。老黃說,嗨,老夫老妻的,搞生分了都。

蘇景喜歡老夫老妻這個詞,尤其是從老黃嘴里說出來。兩人是奉子成婚,這讓老黃生出上當受騙的憤怒。從結婚第一天起,他就表現出對蘇景的輕視和對這段婚姻的放逐。他對誰都好,唯獨對蘇景無話,正是這股持續不減的冷暴力,把蘇景推給了老嚴。

蘇景跟老嚴好的第三年,老黃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從冰天凍地變成春暖花開。七夕那天,還破天荒送了一條老鳳祥項鏈給蘇景。老黃的突變,卷走了蘇景的心安理得,只剩下滿腹內疚。蘇景亂了。有天半夜,她躺在老嚴旁邊,見老黃帶著一幫人破門而入。她跟老嚴在刺眼的燈光下驚恐抱頭,丑陋無比。醒來后的蘇景在黑暗里緊緊捂著胸口,夠了,去他媽的,這擔心受怕的日子。她聽著老嚴的鼾聲,對他的著迷和眷念驟然消逝。她想結束,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可老嚴卻想善始善終。

蘇景倒了洗腳水,站在衛生間罵了一句。是罵自己拿不起放不下,還是罵老嚴太自私,她也說不好。

元旦這天,蘇景起了個大早,直奔一家本命年專賣店。她想買個吉祥物。三十六歲那年,母親就提醒過她該扎點紅,扎了紅才能平安過“檻兒年”。

當時,她覺得好笑。哪有什么“檻兒”,無非是那些做了壞事的人心虛罷了。那年單位組織去武當山旅游,到了目的地,同事們直奔寺廟去尋一位預言靈驗的大師,蘇景是最后一個進去的。大師面相慈悲,眼神清澈,讓蘇景生出幾分信任。他問了蘇景的生辰八字,又仔細瞧過她右手的掌紋,說她有墻外桃花,需佩戴吉祥物轉危為安。蘇景看了看他身后琳瑯滿目的手串和玉墜,失望之余更加警惕,堅決沒去花那個錢。兩年后,當老嚴的手掌緊貼在蘇景小腹上時,她猛地想起大師的話,并嗅出幾分遲到的詭異。

人生中的某些遇見,與其說是巧合,還不如說是命中注定。街道辦要搞慶“七一”文藝會演,她們社區準備的是大合唱,請老嚴來指導。

老嚴來的那天,人字拖,沙灘褲,齊頸的頭發四處飛。蘇景遠遠看著好笑,搞藝術的男人不該這么邋遢吧?排練第一天,老嚴教大家發聲。大家按老嚴彈出的聲調練唱音階,唱到G調的時候,都唱不上去,老嚴便一個個叫到鋼琴前指導。輪到蘇景的時候,老嚴說她氣沒托住。他伸手貼在她小腹上說,這兒,用力。蘇景從來沒有被男人這么按著肚子,一亂,用力變成了夾臀挺胸。這個莫名其妙的轉換讓蘇景忍俊不禁,吸上來的一口氣聚在兩腮,噗的一聲,口水撒歡地飛到老嚴臉上,全場尷尬。老嚴說,吐氣的時候要控制好力度,除非是嫌我臉不干凈。大家都笑起來。蘇景覺得,她跟老嚴之間,應該就是從哄堂大笑的那一刻開始的。

演出結束后的一個周末,社區領導請老嚴吃飯,蘇景也去了。席間有人提議老嚴來一曲。老嚴也不推辭。他唱的是《茶花女》里的詠嘆調《飲酒歌》,流暢的意大利語和收放自如的嗓音,將他的不修邊幅變成一種耀眼的光芒。他的自信,他的超凡脫俗,他詩人一般的豪放灑脫,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黯然失色。蘇景看著他,這個氣宇軒昂又格調高雅的男人正用巨大的魅力加劇她的自卑,蘇景沉醉得無法自拔。飯局結束,蘇景借著微微酒膽,走到老嚴身邊搭話。唱得真好,她說。老嚴問,氣息學會了嗎?蘇景說,沒。老嚴說,那得補補課。

從本命年店回來,蘇景踏實了很多。她選中一款手鏈,多條質地柔軟的紅繩錯綜交織,集結成精致的花型。一大兩小三顆翡翠穿插其中,質樸又不減檔次。這是店里最便宜的一款,但逢兇化吉的本事卻跟那些上千上萬的玉墜一樣,蘇景十分滿意。她默默感受著紅繩依附在手腕的親密,像穿了一件堅硬厚實的鎧甲。

小區里聚集了很多人,老黃也在。一單元的小王,在家跟人……老黃頓了頓,做了省略,繼續說,被老公抓了現行。幾個買菜回來的老大媽在一旁痛心疾首,唉,紅杏伸墻外,霉運上門來,瞎整。蘇景有些站不穩,上前挽住老黃胳膊問,小王呢?老黃抬抬下巴,全帶派出所去了。她老公把那男的砍了。蘇景不動聲色地戰栗了幾秒,說,回吧,冷。

他們家住四樓。蘇景爬著樓梯,心想,小王老公進來的時候,小王會做點什么?是穿好衣服等著他任意處置,還是為自己的行為找義正詞嚴的說辭?她的老公,會把她打個半死嗎?孩子呢,會在學校抬不起頭嗎?蘇景胡亂想著,看著走在前面的老黃。他抬頭挺胸,步伐輕快,或許還帶著一點事不關己的沾沾自喜。蘇景看著他,生出不可名狀的同情和畏懼。

回到家,蘇景開始清理衣柜,她要把老嚴給她買的所有衣服打包扔掉。老黃跟了進來。他還沉浸在剛才的事件中,捧著茶杯若有所思,你說,那小王看著那么老實,怎么會干這種事?

蘇景緊張得不知該做出一副什么樣的表情。她把頭埋在衣服里說,也可能是真喜歡吧。老黃說,真喜歡就離嘛,光明磊落。孩子都有了,哪這么好離?蘇景脫口而出。老黃緊盯著她,你好像頗有心得。我有什么心得?蘇景背過身,把頭伸進衣柜深處。女人嘛,當然更懂女人。老黃喝了口茶,回味著蘇景的話,是啊,沒這么好離。老黃說完,出神地看著幾片正在杯子里翻滾的茶葉。蘇景瞟了他一眼,虛汗淋漓。

電話鈴聲劃破了屋里的沉默。老黃剛喂了一聲,立刻拉下臉來,緩緩地看著蘇景。蘇景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絕望,她本能的反應是,有人正在揭發她跟老嚴的事。她兩腿發軟,癱坐下來。

老黃掛了電話,悶聲不響拿過杯子。蘇景不敢出聲,等著老黃的宣判。可老黃嘆了口氣,并沒開口。蘇景硬著頭皮問,怎么了?老黃端出了那張久違的冷臉,兒子說好回來的,又改了。蘇景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虎口脫險般落下。隨后又難過起來,兒子有什么事都是打老黃的電話。他為什么又不回來了?莫非跟自己有關?他知道什么了?蘇景看著打包好的鼓囊囊的袋子,真想一把火燒了。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蘇景穿著運動裝,背著背包準備出門。圓謊是一件心力交瘁的事,稍有疏忽就會露出馬腳。干糧、水杯、毛巾,應有盡有。既然是去爬山,自然是裝備齊全,背包要經得起檢驗。蘇景不敢照鏡子,她害怕看到自己渾身寫滿欺騙和荒謬的裝扮。她故意對老黃說,一起去吧,俱樂部的人都很好的。老黃擺擺手,沒興趣,你自己去吧。

去老嚴家有五站路。車上她給老嚴發了微信。老嚴回復說,兒子在,九點走。蘇景算了算時間,足足要在他樓下等四十分鐘。她跟往常一樣提前一站下車,改為步行。老嚴樓下有家豆漿店,蘇景進去點了份早餐。她刷著朋友圈,見老黃發了一張江邊垂釣的照片,頓時放下心來。老黃癡迷釣魚,江邊一坐,腦子里只有魚。

油條豆漿吃完,時間卻還早,蘇景等得有些煩躁,又給老嚴發了短信。二十分鐘后,老嚴回復:上來。

門虛掩著。蘇景躡手躡腳上樓,邊走邊四處觀望,之后快速閃進,再順手反鎖。老嚴站在客廳,紳士地抬起胳膊,優雅地畫了個半圈停在胸前,微微彎腰,用標準的話劇腔說,歡迎你,我親愛的蘇景小姐。蘇景沒像往常那樣抬著下巴款款走去。她煞風景地走到客廳坐下,扔下背包說,嚴成什么時候回來的?老嚴悻悻地說,昨天中午。忙,只待了一晚上。蘇景說,工作比親爹還重要。老嚴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有你就行。蘇景說,你也不能什么都指望我。她朝老嚴露出手腕,看看,這東西都戴上了。

蘇景拆下被套床單放進洗衣機,準備打掃房間的時候,老嚴說,別忙了,看會兒歌劇。他邊拿硬盤邊問,《弄臣》吧?隨便。蘇景說著照例泡了兩杯紅茶,撿出幾個核桃。

老嚴拉上窗簾,打開落地燈。取暖器是腳踏式的,脫了鞋,踩著發熱的木質排骨架,再搭一床毛毯,整個人就暖和得很。這是兩人的別有洞天。歌劇看完,老嚴也會唱。他通常會唱《卡門》或《費加羅的婚禮》。他的聲音明亮豐滿、剛柔兼備,讓人如臨其境。第一次聽,蘇景像個小女生一樣激動,她想,沒有哪個女人的冬天會如她這般幸福浪漫。

第一幕還沒結束,老嚴就睡著了,鼾聲陣陣。蘇景看著老嚴,覺得陌生。九年了,當初的感覺早已蕩然無存,同樣的劇目,同樣的燈光,心里卻再無波瀾。

老嚴比她大十五歲,這個年齡差并沒有為蘇景贏得什么優勢。她算不上漂亮,脖子有些短,顯得愚笨。而老嚴在歌舞團幾十年,身邊盡是有靈氣和慧根的女人。老嚴太博愛,見到漂亮的女人從不吝嗇贊美,一點都不怕傷害蘇景,讓人不省心。有好幾次,老嚴去給別的單位排練,讓蘇景一個人在家等。蘇景等得五臟六腑都快燃起來。她總在想,老嚴也會把手貼在其他女人的小腹上嗎?會不會也有女人找他補課呢?可等他回來,她卻一句話都不敢問。老嚴不喜歡被束縛,她只能做一個聽話溫順的女人。開心時,錦上添花;煩悶時,小心安慰。老嚴說老就老了,幾乎沒什么過渡。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突然就跟公園里發呆的大爺沒什么兩樣。老嚴為此頹廢了一陣,接著就有了蘇景那樣的自卑和擔憂。他不再像以前等著蘇景主動聯系他,而是每天給蘇景電話、微信,生怕她跑了。他甚至流露出了想跟蘇景結婚的念頭。蘇景想,自己當初之所以愿意遷就他的多情博愛,不就是等著有一天人群散盡,成為他身邊的唯一嗎?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蘇景卻不敢接招。

老嚴一覺醒來,歌劇已放到第三幕。劇中的公爵正在唱《善變的女人》。他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跟著音樂打節拍,直到最后一個音符結束,才把頭從蘇景懷里抬起來。蘇景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涌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此依戀自己的老嚴,和當初冷漠的老黃一樣令人生厭。她想起那些曾讓她流淚的誓言,想起那些纏綿悱惻的情話,覺得可笑,縹緲而虛無。蘇景沮喪地想,或許自己并沒有那么愛老嚴。她只是想找到一個角落,來安放那個哀怨的自己。

蘇景說,老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來了。老嚴出神地看著開始出字幕的電視,一言不發。

蘇景曾在網上看過一個調查,大致是說,人如果長期處于警覺狀態,身體便默認到應急模式,時間久了,各項機能會隨之下降并使人提前衰老。蘇景坐在辦公桌前,看著鏡子里枯槁的臉,有些懊惱。臉上的每一道皺紋,每一個斑點,大概都是她罪有應得的懲罰。她還患上嚴重的心理暗示,每個深夜,任何一個細微的響聲都會讓她猛然驚醒并如臨大敵。

上午,主任召集大家開會。其中一個議程,是推選一個和諧家庭。主任拿出備選名單讓大家討論,蘇景發現,她和老黃也是備選之一。主任說,一定要選個靠譜的,免得報上去了又出事。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說起被老公抓了現行的小王。蘇景很驚訝,真是壞事傳千里。主任伸手壓了壓,看著蘇景,就報你們家吧。不行不行。蘇景急了,我不同意。你就別謙讓了。主要是報你倆比較穩妥。主任著急進行下一項議程,說,就這么定了。

這不是強迫人嗎?蘇景幾乎要發怒。她覺得主任是故意的,大概早知道了真相,有意讓自己難堪。小人,一群小人。蘇景摔門而去。

屋外寒風凜冽,蘇景打了個冷戰,意識到自己的敏感。她默默回屋,編了一條長長的微信,為剛才的失態找了個借口。僅憑高風亮節肯定說不過去,她只得說,昨天跟老黃吵了架,擔心給單位抹黑。微信發出去后,她又后悔不該這樣自作聰明。精明的主任一定會順著這些文字讀出背后的隱情,看穿她的本性。她若無其事地整理一堆舊報紙,眼睛耳朵緊緊貼著會議室。散會后,主任出來了,邊接電話邊往外走,像是有急事。她可能根本沒注意到蘇景的微信,也可能看了,嗤之以鼻。

蘇景作了最壞的打算,辭職。可辭職了吃什么?何況她喜歡這份工作,朝九晚五、輕松體面,比以前站超市不知強多少倍。她不敢辭,就好比她從來不敢提離婚一樣。一旦被老黃掃地出門,她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不得不承認,在跟老嚴的事上,除了良心譴責和輿論壓力外,還有來自生計的根本問題。這些年她能衣食無憂,比身邊人優越幾分,全仗老黃有份薪水不低的工作,這是老嚴比不了的。

下班回家,老黃打來電話,要跟幾個釣友聚餐。蘇景在廚房轉了一圈,什么也不想吃。她擔心老嚴又在家喝酒,給他打了個電話,撥了兩遍沒人接。又發了短信,沒回。老黃回來后,蘇景偷偷看了好幾次手機,始終沒動靜。

這晚蘇景幾乎徹夜未眠。她首先想到的是他突發腦溢血,因身邊沒人耽誤了搶救。又想到老嚴情緒容易激動,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不管哪一種情況,他一個人在家出了事,兒子一定會讓警察介入調查,到時候查看手機,他倆的事也就等于昭告天下。她的心嗵嗵跳起來,完了,這次真完了。

第二天上班,主任把蘇景叫到辦公室。她十指交叉,神情肅穆地看著蘇景說,沒想到你這么排斥,以前報先進,你可不是這樣。主任的眼里多了更加沉重的東西,低聲問,老黃沒什么原則性的事吧?要不我跟他談談?

蘇景在心里大叫,找老黃談談?你有病吧?為什么一定要咬著我不放?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她內心波濤洶涌一陣,說了一句將自己置于萬劫不復的話,一筆勾銷了跟主任之間還算不錯的感情。她說,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的態度就兩個字:不報。說完,她擔心主任仍不死心,又說,這事兒我希望到此為止,你也別去騷擾老黃。她太想壓住這事了,以至于用詞有些粗暴,更少了真情實意。她看見主任的臉慢慢僵起來,之后就有些黑了。她從這張臉上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蘇景再也按捺不住,她必須去老嚴家看看。還沒出發,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您愛人出事了,在武林路的仁和醫院。蘇景接完電話想,不對啊,老黃上班明明在榆康路。接著又一愣,武林路是老嚴家。

出事的果然是老嚴。老嚴昏倒在路邊,送他去醫院的民警在他的手機里找到了蘇景的電話。在老嚴的通訊錄里,蘇景的名字是老婆。

醫生的建議是先住院觀察,他血壓很不好,還喝了酒。蘇景樓上樓下,進進出出,總算辦好了住院手續。老嚴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反倒有些因禍得福的得意。他看著忙碌的蘇景說,親愛的,我就說你不會不管我的。

蘇景火了,把塑料盆往地上一扔,滿意了?沒看出來你這么自私。昨天不回我電話,今天又故意喝酒,苦肉計啊?她落下淚來,你什么時候為我考慮過?老嚴孩子一樣怯怯地看著她,我沒別的意思,我真沒幾天了。蘇景拿過老嚴的手機,撥通了他兒子的電話。她想知道老嚴到底還能活幾天,另外也要讓他知道,老嚴躺進醫院,他不能置身事外。哪知老嚴兒子并不認為父親有什么嚴重的病,他說老嚴除了血壓高點,一切都很正常。他反過來譴責蘇景,覺得她毫無擔當,好了這么久,照顧他是天經地義。蘇景握著電話,指甲都掐進了肉里。回到病房,蘇景做了兩件事。一是仔細查看老嚴手機里的通訊錄、短信、通話記錄、微信,把與自己有關的信息刪了個徹底。二是明確告訴他她的決定,等他一出院,兩人就此了斷。她替老嚴掖了掖被子,狠下心說,再過一陣,就是我跟老黃的結婚紀念日,我不想讓他傷心。

老嚴看著頭頂的輸液瓶,凸出的嘴巴和眼神一樣呆滯。他說,我想等到六月十日。六月十日你記得吧,我們認識的日子。蘇景心里一酸,差點又改變主意。她說,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倆欠他太多了,這筆債,得靠我慢慢還,你能理解嗎?老嚴點點頭,溢出幾滴眼淚。

門口傳來說話聲,一個老人被大家攙著朝老嚴旁邊的空床走去。蘇景飛快地看了一下所有人,還好,沒認識的,也沒人注意到他倆。她替老嚴擦掉眼淚,想說點讓他高興的話。可說什么呢?老嚴最高興的是她的陪伴,她又做不到。她握住老嚴枯瘦的手說,別恨我。

老嚴!喊聲從天而降。蘇景渾身觸電一般,飛快地拿開手去捋耳邊的頭發。她尋聲望去,渾身發軟,是主任。

哦,我爸。主任指指剛才進來的老人。你呢,怎么了?主任明明問的是老嚴,眼睛卻盯著蘇景。血壓有點高。蘇景似笑非笑。主任的目光像一把砍刀,活生生把她劈成兩半。

蘇景是跟主任一起離開醫院的。一路上,她幾次欲言又止。說點什么呢?此地無銀地解釋一下,還是為自己上午的粗暴誠懇道歉?最后她喊了句,主任……聲音虛得恨不得跪下來。主任抬手晃了晃說,放心。這讓蘇景很意外,更感動。她在心里發誓,有機會一定把自己跟老嚴的事全說給她聽,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第二天晚上,兩人又一起回去。相比蘇景的急張拘諸,老嚴倒是一點都不避嫌。蘇景走到門口時,他叫住她,讓她過來一下。老嚴握著她的手,輕輕撫摸幾下,說,想你。他同樣松弛的眼睛看著蘇景,嘆了口氣,好好跟他過。蘇景漲紅了臉,回頭看了主任一眼,抽出手說,早點休息吧。

蘇景疾步走到主任旁邊,同她一起等電梯。主任問,老黃知道了怎么辦?蘇景難堪地低著頭,無言以對。她想起手里的袋子,僵笑著,遞給主任。這是她中午去商場買的,一盒價格不菲的阿膠。主任說,這是干什么?不要不要。蘇景紅著臉,沒別的意思。主任說,你的心思我明白。但醫院來來往往這么多人,難免會遇到別的熟人。蘇景點點頭。

出了電梯,主任轉身看著她,你好自為之吧。蘇景背后涼了一下,她看到了主任眼里的輕蔑和居高臨下。她沒跟主任道別,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走了一陣,她給老黃打了個電話,還沒開口,眼淚搶先不爭氣地溢出來。

老嚴出院后,兩人再沒聯系。其間老嚴給她發過幾次微信,沒見回復,也就到此為止。蘇景為此過了一個身心愉悅的春天,這是九年來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坦然。偶爾,她會生出一點感慨,好的時候有多轟轟烈烈,散的時候就有多寡淡涼薄。究竟是玩累了倦鳥歸巢,還是本來就只是露水夫妻,她也無法明辨。只是覺得,感情并非是喜歡就在一起這么簡單。她愛老嚴,卻敵不過現實種種,她不愛老黃,跟著他卻能找到現世安穩。

蘇景跟老黃精心計劃著每個周末。爬山、散步、釣魚、賞花。年輕時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到了中年以后卻開始步調一致,心領神會。蘇景想要做一個好妻子,把這些年的失職補起來。她學煲湯,研究營養菜譜,學習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緒,做到心平氣和。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老黃會珍惜她,兒子也會滿意她。

六月初,老黃出了趟遠差。他走后沒幾天,蘇景接到一個電話,是老嚴兒子打來的。他告訴蘇景,幾天前,老嚴走了。

早就是肺癌了,誰也沒告訴。我把他接到北京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老嚴兒子有些憤恨,本來不想告訴你,想來想去,還是打個電話。畢竟他走之前老念著你名字。

他……他哪天走的?蘇景問。

六月十日。

蘇景忍住哭,追悼會開了嗎?我想送送他……還沒說完,那邊已經掛了。

蘇景頂著熱烘烘的太陽,在一個花壇旁坐下,對著一片怒放的美人蕉哭出聲來。老嚴說過,哪天他死了,葬禮上千萬不要放追悼曲,太難聽。他要放大提琴獨奏《圣母頌》。他說,只有這樣的音樂才配把人送往天堂。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蘇景,要她一定要選正版的音樂。

蘇景哭夠了,抹了把眼淚,起身朝家走去。她腦子里只有老嚴跟她說過的最后那句話,好好跟他過。

老黃回來那天是端午。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蘇景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她幾次看老黃,發現他也正表情復雜地看著自己,這讓她的心又緊繃起來。莫非他在外面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依他的性格,即便老嚴不在了,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蘇景把蒸好的粽子和發糕端出來,又涼拌了一盤他最愛吃的豬耳。她想說點開心的事博老黃一笑,我在影樓定了一套婚紗照,紀念我倆結婚二十五周年。二十五是銀婚呢。

老黃推開面前的碗筷,指指椅子,坐下,有話跟你說。

說什么啊?蘇景不自然地笑著,緩緩往桌前靠。

老黃握著茶杯,來回搓著,茶杯轉了好幾圈,老黃才艱難開口。我們……我們……離婚吧。我……我跟別人好了。好了……四五年。本來,早就該告訴你的,可她一定要過完本命年再說,但我不想再瞞著你了。對你不公平,我也累。夫妻一場,我欠你太多,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老黃越說越流暢,蘇景卻什么也聽不見了。一聲悶雷在腦子里炸開,炸出一片空白。她睜著眼睛,不知道該看哪兒,一低頭,發現手腕上的手鏈竟然少了一顆翡翠。

責任編輯 練彩利

特邀編輯 張 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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