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論》與資源型城市以技術進步促經濟增長探析

□王亞麗 李 婷

一、《資本論》中的技術進步思想

資本有機構成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中與技術進步聯系最為緊密的概念之一，資本有機構成概念是用來解釋技術進步和社會勞動生產力提高的重要分析工具。資本有機構成理論是馬克思的首創，在馬克思經濟學中占有及其重要的地位，是把握其每一個理論過渡的關鍵。資本有機構成指由技術構成決定并反映技術構成變化的資本價值構成，用C：V來表示。資本有機構成概念是建立在勞動二重性學說、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學說的基礎上的，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對立運動規律的具體運用。資本有機構成概念是重要的分析工具，它可以用來解釋技術進步的作用，說明技術進步引起的勞動力剩余和社會勞動生產力提高的趨勢以及在此趨勢下一般利潤率下降的規律。

馬克思資本有機構成理論在當今資源型城市的經濟發展中更加凸顯其內在的價值和魅力。隨著經濟進入較高水平的發展階段以及科技和信息技術的發展，資源型城市的經濟增長有著特殊的時代要求。資本有機構成呈緩慢下降趨勢，技術的進步和知識經濟的發展客觀上推動并要求資源型城市調整要素結構。資源型城市傳統的主導要素是自然資源，而勞動要素、資本要素過度集中于資源型產業的同時，也對技術要素產生擠出作用，限制了技術要素作用的發揮。馬克思的資本有機構成理論的意義和內涵，對于資源型城市調整要素結構，逐步將主導要素轉為技術要素，以技術要素推動經濟增長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現實指導。從資本有機構成變化的趨勢來看，資本有機構成隨著資本的積累不斷提高，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以個別資本的增大為前提，個別資本通過資本積聚和資本集中而迅速增大，馬克思對資本積累、資本積聚、資本集中的論述蘊含著規模經濟的思想。馬克思論述“大量積聚的并且共同使用的生產資料的價值，一般地說，不會和這些生產資料的規模及其效果成比例的增加。”規模化生產出來的商品以更低的成本優勢將費時費工的小生產擠出市場，從而加速了商品經濟的發展，這就是馬克思論述的大規模集中生產能夠戰勝分散生產的原因所在。可見，規模經濟問題根本上就是研究規模大小和生產節約之間的關系，馬克思認為，資本家采用先進的技術和設備是基于節約成本，追求更多利潤的考慮，而企業對超額利潤的追求則是通過建立在超大規模資本基礎上的超低成本來獲取。規模經濟和技術進步是相互促進的，規模經濟促進了技術進步，同時技術進步又是規模經濟形成的關鍵因素。由于規模經濟更加細致的分工和學習效應的存在，規模經濟能夠使長期平均成本下降，帶來規模效益。資源配置和產業結構的安排，經濟利益與自身能力的獲得不是非要憑借外生的資源稟賦所決定的比較優勢，即使沒有先天的資源優勢可以依賴，通過發展規模經濟而挖掘出來的專業分工同樣能夠創造后天比較優勢，從而獲得經濟增長的動力。資源型城市憑借先天的自然資源稟賦可在短時期內迅速獲得資本積累，而資本積累又使得發展規模經濟成為可能。可見，馬克思資本有機構成理論對于資源型城市依靠科技進步促進經濟增長有很強的現實指導意義。

二、《資本論》中的循環經濟思想

（一）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的基本內容

馬克思物質變化循環理論的內涵體現為自然和社會兩個方面，分別指自然界自身的、人與自然界之間的物質變換以及社會的物質變換。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由馬克思的論述可以看出，勞動是實現人與自然間物質交換的中介，通過生產活動，自然界的資源被人們所占有、利用，在此過程中，人類向自然界排放出廢棄物，而這些廢棄物被如何處置和利用直接決定了人與自然的關系，即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是以自然的承載為限度而發生斷裂為時間節點的短期物質變換還是持久和諧的長期物質變換。馬克思不僅認識到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這種關系，而且提出了防止物質變換斷裂發生的解決思路。

（二）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對資源型城市發展循環經濟的指導意義

理論在實踐中得到貫徹，才有其意義，循環經濟是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的實踐平臺。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是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提出的，但是馬克思所指的物質變換裂縫的問題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同樣存在。在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過程中，出現了一系列嚴重的問題，經濟結構失衡、環境污染、生態破壞、資源短缺等，經濟發展不可持續問題十分突出。探究這些問題的背后，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經濟增長方式的不合理。以破壞自然為代價的經濟增長方式已經使人們嘗到了自然的報復，轉變發展觀念和發展方式勢在必行，而循環經濟就是符合可持續發展理念的經濟增長方式。因此，循環經濟正是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的實踐平臺。

資源型城市將自然資源作為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與自然的關系尤為緊密，面臨對自然資源的過度依賴和過度開發，資源型城市發展循環經濟的需求則更為迫切。資源型城市對自然資源的利用方式如何，“物質變換”能否實現，直接關系到資源型城市的經濟增長，對資源自然的利用優化可促進經濟增長的良性循環，避免“物質變換裂縫”，反之，對自然資源的不合理利用會使資源型城市陷入“資源詛咒”。因而，馬克思物質循環理論對于資源型城市發展循環經濟，促進經濟可持續增長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三、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

（一）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優化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中，中共中央提出了十個目標任務，目標三是調整優化產業結構，本文的分析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的思路，針對技術進步對產業結構調整的影響加以分析。產業結構不合理是資源型城市的突出問題。從三次產業結構來看，資源型城市普遍呈現“二、三、一”的產業結構，主導產業是第二產業，第二產業中又以資源型產業為主。從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發展實踐來看，“三、二、一”的三次產業結構是較優的產業結構。從不同產業對資源依賴程度的差異來看，資源密集型產業是資源型城市的主導產業，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比重偏低，產業發展對自然資源的依賴性較強，高端裝備制造業、高技術產業等發展滯后，新興的接續替代產業發展由于缺乏配套資金、人才、技術等而舉步維艱。通過技術進步優化產業結構是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的途徑之一。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優化的機制主要有：

1.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

產業結構合理化是指實現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產業間協調發展。技術進步能夠影響生產函數提高生產要素的相對邊際生產率，對其他要素產生替代效應，即使規模收益遞減，也可以由提高的生產要素使用率將其抵消，引導生產要素的流向，推動產業結構的合理化。

技術進步是影響產業結構的重要因素，特別是在技術突飛猛進的工業化社會，技術進步對產業結構的作用尤為突出。通過與生產的密切結合，新技術轉化為直接的生產力，提高了生產力水平，直接或間接地帶來三大產業的變化與發展，如圖1所示，技術進步通過改造傳統產業、淘汰落后產業、發展新興產業促進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具體思路為：在缺乏技術創新的條件下，傳統資源型產業存在資源利用水平不高、初級產品比重過大、產業鏈條延伸不足等問題，而通過將技術進步轉化為直接的生產力作用于資源型產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傳統產業中存在的問題。技術進步是產業轉型的重要推手，通過技術進步，強化倒逼機制，加快淘汰落后產能，促使過剩產業退出市場，然而，資源領域落后產業不可能一蹴而就，因而應當以技術進步加快新興產業的發展，將新興非資源型產業與傳統資源型產業融合發展來促進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可見，通過技術進步改造傳統產業、淘汰落后產業、發展新興產業是產業結構合理化的重要途徑。

圖1 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產業結構合理化模式圖

2.促進產業結構高度化

產業結構高度化是指產業結構重心由第一產業依次向第二、第三產業順向轉移的過程，從產業生產要素集約度的角度來看，產業結構高度化是指產業結構重心由資源密集型向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逐次轉移的過程。資源型城市的產業結構從三次產業結構來看，普遍呈現“二、三、一”的產業結構，從生產要素密集度的角度來看，以資源密集型產業為主，產業結構高度化有很大的空間。

產業結構高度化以產業結構合理化為基礎，脫離合理化的高度化只能是一種“虛高度化”。在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基礎上，通過技術進步，可以進一步實現產業結構的高度化。產業結構的變化是通過產業間比較優勢的逐步更迭來實現的，最終主導產業的變更是產業結構變動的標志，隨著主導產業的升級換代，資源型城市實現了產業結構的高度化。具體來講，技術進步影響產業結構高度化可從供給和需求兩方面來看。從供給方面來看，技術進步通過突破制約條件而為產業發展創造了新的可能性。體現在：第一，技術進步改善了原有的生產工藝，提高了生產效率，不僅可以擴大原有的生產規模而且提升了生產的質量水平；第二，技術進步通過改善勞動者受教育的條件和方式而間接地提高了勞動者的素質，使勞動者具備了在產業之間流動所需的技能條件，并且為新興產業的興起和發展提供了滿足其要求的優質勞動力；第三，技術進步改變了原有的生產體制、組織和管理，以更有效的組織和管理對利益協調發揮作用，而利益協調亦是推動產業結構高度化的一種重要的無形供給。從需求方面來看，技術進步影響產業結構變動的途徑體現在：第一，技術進步開拓派生出新的產業部門，創造出新的需求；第二，技術進步提升了產品的技術含量，產品的質量更高，不論是國內市場還是國際市場對該產品的需求都會提高，從而以需求量的變化作用于該產品的供給，產業結構發生變化。如圖2所示：

圖2 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高度化模式圖

結合資源型城市的具體情況來看，技術進步對供給方面的作用體現為增加了產業結構中資本密集型或技術密集型產業的比重，在一定程度上促進產業結構向“三、二、一”的結構轉變；對需求方面的作用體現為新的需求倒逼產業結構的調整，促使資源型城市的產業結構高度化發展，滿足市場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度化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產業結構合理化是產業結構高度化的前提條件，如果產業結構不合理，長期處于不均衡狀態，則不可能實現產業結構的高度化。而產業結構的合理化也一定是基于一定程度上的產業結構高度化。產業結構合理化是產業結構優化在一定時間段內的表現結果，產業結構高度化則是產業結構優化在長期內的呈現結果，是一個漸進的發展過程。可見，產業結構高度化是產業結構從一種合理化狀態上升到更高層次合理化狀態的發展過程，可以說產業結構高度化是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必然結果。

3.促進產業結構生態化

從經濟學角度看，產業結構生態化是指按照生態經濟原理和生態規律構造和諧、高效的產業結構，通過提高產業內、產業間的生態關聯程度和協調能力，促進生態要素的合理配置與流動，提高生態要素生產率及其增長率，實現高效的產出和資源環境的持續利用。資源型城市在以自然資源為主導要素發展經濟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對生態環境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對自然資源掠奪式的開采方式，帶來了大氣污染、水源破壞、地表塌陷等長期的生態環境問題，因而對于資源型城市來說，產業結構生態化尤其值得關注。

產業結構生態化不是用放棄經濟增長換取生態環境的改善，而是要在經濟增長的前提下將生態壓力降低到環境可承受范圍內，既要保證應有的經濟增長水平，也不能對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并逐漸恢復和改善生態環境。要做到這一點，技術是關鍵。產業生態化可依靠高新技術提高資源利用率，減少環境污染，防治生態退化。技術是推動產業生態化的主力軍，技術的進步、創新與運用，對于自然環境的保護、環境污染的控制、生態系統的建設發揮著積極的作用。在生產、消費方面進行以保護資源環境為目的的技術創新，重點開發低耗能、高產出、防污染的先進設備，構建政府支持、企業自主、員工積極參與的創新體系，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促進產業結構生態化轉型，促進生態經濟協調發展。

（二）技術進步促進資源型城市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的發展

循環經濟本倡導的是對資源的循環利用，盡可能節約資源，以“減量化、再利用、資源化”為利用資源的指導原則，盡可能減少使用資源的過程中對自然環境產生的不利影響。低碳經濟是指“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的經濟發展模式，通過技術進步、新能源開發等手段盡可能地減少傳統化石能源的消耗與排放，是與循環經濟相伴而生的一種經濟形態。

資源型城市與其它城市相比，發展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的需求更為迫切，技術進步為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技術保障，是它們發展的前提條件，表現在：

1.發展循環經濟，技術是關鍵

循環經濟的發展是一個系統化的運作模式，關鍵在于技術支撐。循環經濟不是一個新鮮概念，早在2003年十六屆三中全會上隨著科學發展觀的提出進入人們的視野，并確立了物質減量化的發展戰略，政府提出了從城市、區域、國家層面大力發展循環經濟的要求，然而時隔多年，循環經濟的發展仍然緩慢，問題很多。首要原因在于循環經濟對技術體系的要求非常高，而技術體系攻關難度大，對產業的關聯性程度要求高，技術瓶頸難以突破，并且缺乏整合循環經濟產業鏈的專業化人才。循環經濟的發展有賴于開采技術、環保產品技術、資源重復利用技術、污染預防技術等技術的支撐，然而在這些方面技術、裝備水平并不高。以山西省為例，煤炭是山西省最主要的資源，但是在煤基清潔能源生產、煤替代能源開發等技術方面，山西省并不具備技術優勢，同時，在大型燃煤電廠煙氣脫硫、城市垃圾循環利用、生活污水處理等領域甚至沒有自己的制造技術，嚴重制約了煤炭循環經濟的發展。

2.低碳經濟是技術的方向和引領，技術是低碳經濟的內在驅動力

發展低碳經濟是資源型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低碳經濟模式下的技術呈現出與傳統經濟模式下的技術所不同的特征。低碳經濟致力于改善傳統經濟發展模式的嚴重問題，與粗放型經濟發展模式“高排放、高能耗、低效率”特點截然不同，低碳經濟模式具有“低排放、低能耗、高效率”的特點，必然要求技術創新朝著節能、減排、增效的方向發展，那么技術的研發就應該朝著低碳經濟這個明確的目標開展，技術水平保持不變或者偏離低碳經濟要求的反向，都無法實現低碳經濟的目標。因而，低碳經濟是技術的方向和引領，技術又是低碳經濟的內在驅動力。

我國資源型城市數量多，分布廣，為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然而由于缺乏統籌規劃和資源衰減，資源型城市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積累了諸多矛盾和問題。隨著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資源型城市的產業結構、生態環境等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問題，所產生的一系列后遺癥也完全呈現在人們面前，經濟出現斷崖式下滑，面臨緊迫的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任務。產業結構單一化、重型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路徑依賴思想和行為形成了資源型城市的資源型產業比重過大，從而對第三產業尤其是新興產業起到了擠出和抑制作用，在產業鏈中處于上游，產業的關聯度低。產業結構是影響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通過技術進步優化產業結構是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的重要途徑，資源型城市與其它城市相比，發展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的需求更為迫切，技術進步為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技術保障，是循環經濟和低碳經濟發展的前提條件，因而技術進步可為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帶來更強的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