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陌生

廖雙初

暑期中，我在省城的郊區參加培訓。之所以選擇城郊，是因為主辦者想讓接受培訓的人有一個寧靜的環境，說白了，就是要遠離燈紅酒綠，免被打擾。

那天下午，我入住宿舍，進房間后，推窗而望，先有蟬鳴聲急迫傳來。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蟬鳴聲了，所住的小城盡管小而偏僻，蟬鳴聲卻是聽不到的，周圍全是鋼筋水泥，那是人居的密集地帶，不可能有蟬的領地。

再看窗外實景，有一堆一堆枝條豐滿的樹木映入眼簾，樹木不挺拔，若在我的鄉下老家，那最多只能算灌木。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注意周邊事物。我發現培訓中心的左前方大約一兩千米的地帶，也有一個嶄新的小區，規模更大，摩天大廈有好幾十幢，估計能接納更多的人。在省城，小區早已遍布各個區域，核心城區沒有多少地可以建設了，便延伸到這樣的郊區來了。

正前方是典型的鄉村，民房掩映在樹林間，偶爾能聽到雞鳴犬吠之聲，而最能證明鄉間生活的裊裊炊煙現在已極難見到，生活燃料的改進讓炊煙幾近消失。居民樓前是蔬菜基地，塑料大棚零星散落，也能看得到一畦一畦的蔬菜正以各種顏色和姿勢在田間等待，等待以何種方式進入市場或餐桌。好像還有魚塘，不規則形狀的魚塘，如鏡子一般，靜靜仰望天宇。

這一帶的交通目前是不發達的，似乎只有一條五六米寬的水泥路彎曲著從城中心過來，又彎曲著爬坡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每天晚飯后，我和一些同事走出大門，然后往右拐跟著公路爬坡。公路開始的一段，兩旁長滿了灌木或茅草叢，有的已經把“手臂”伸上了公路，看來公路部門已長時間沒派人來清理了。南方的大地就是這樣，只要你不對它動刀子，綠色便永遠唱著主角。走過這段路，兩旁就有了樹木，樹上拉滿了鮮紅的橫幅，全是祝賀學子被國內知名大學錄取的內容。果然，再往前走，我就看到了一個湖泊，湖泊不大，水很清，旁邊便是一所學校，學制從小學到高中全覆蓋。同事中有人知曉這所學校的名稱。哦，我也想起來了，縣里不是年年都有成績拔尖的學子一旦小學或初中畢業就迫不及待地要來省城的這類學校就讀嗎？家鄉的學校往往是想留他們也是留不住的，他們走得是那樣的堅決，那樣的義無反顧。但也很顯然，這里同樣不可能是他們的終點，幾年后，他們會從這里重新走向新的陌生地、新的遠方，也同樣會走得義無反顧。

仔細想想幾天里的見聞，我感覺這里的景觀與家鄉真沒有什么兩樣，風景甚至不如家鄉美麗。所不同的是，這里的人和環境是陌生的，它們是家鄉的異地，是遠方，所以總有人帶著夢想在追尋，在奔跑。求學也罷，工作也罷，生活也罷，總有他們匆忙的身影。只有當他們深感疲憊或行將走完人生之路時，他們才有可能往回走，直至葉落歸根。

每天都有這樣的人奔向陌生，奔向遠方，收獲求索的喜怒哀樂。對待陌生和遠方的認識與態度相異，人生的風景和結局故有所不同。

（摘自《看到的風景》湖南文藝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