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人亞對上海工人運動的貢獻

楊沫江

[摘 要]1913年，張人亞來到上海成為一名金銀業工人，在上海罷工風潮和進步思想的熏陶下走上工人運動之路。1922年，張人亞擔任金銀業工人俱樂部主席，發動上海金銀業大罷工，從此成為一名職業工人運動者。1925至1926年間，張人亞任中共上海浦東黨組織負責人，發展壯大浦東地區工人隊伍中的黨組織，并在五卅周年紀念活動中領導浦東地區工人群眾運動。張人亞從事的工運活動，為上海工人運動的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關鍵詞]張人亞；上海；工人運動；貢獻

[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18）07-0025-04

1898年5月18日，張人亞出生在浙江省寧波府鎮海縣霞浦鎮（今屬北侖區霞浦街道）。16歲時，張人亞來到上海成為一名金銀業工人。此時，上海工人罷工非常頻繁，據不完全統計，從1911至1919年5月，上海工人共舉行了百余次罷工。[1]就金銀業工人而言，他們在1912年12月7日，舉行了要求提高待遇的同行業罷工。[2]張人亞在上海工人階級頑強斗爭精神熏陶下，經常參加上海各工人團體舉辦的活動和群眾集會。1920年，他加入上海工商友誼會；1921年，他與七八人組織一個小團體，開辦了30多天的露天學校（每星期舉行二次或三次）。[3]張人亞經常閱讀進步書刊，接觸先進的革命思想，并在身邊革命志士的感召下，萌生了革命要求。1922年4月，他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時稱“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5月成為首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上海地方執行委員會委員（三位領導成員之一）。此時，他多以社會職業為掩護，從事工運活動。1922年5月20日，浦東日華紗廠日本廠主無理開除工人并克扣工人工資，全廠3800余名工人在浦東工會帶領下舉行罷工，他積極為此次罷工奔走求援。6月，因參加援助浦東紡織工會罷工募捐活動而被捕，在巡捕房被禁一天。[4]這次經歷為張人亞后來領導工人運動積累了寶貴的經驗。

一、領導上海金銀業工人大罷工

20世紀20年代初，上海共有大小銀樓34家之多，擁有2000余工人。[5]金銀業工人長期受雇主盤剝。為改善工人的生活環境，盡快成立代表工人自己利益的組織，1922年7月初，張人亞等人開始籌備組織成立金銀業工人俱樂部。在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上海分部的幫助下，9月16日，1600余人參加的工會成立大會在上海職工教育館成功召開，正式成立上海金銀業工人俱樂部，張人亞任俱樂部主席。[6]大會通過俱樂部章程，并發表《上海金銀業工人俱樂部宣言》。[7]俱樂部成立后不久，就在張人亞等人帶領下發動行業大罷工。

（一）罷工的主要目的及斗爭方式。在張人亞的領導下，俱樂部提出：一是在政治上追求對等地位，爭取話語權，具體表現為要求銀樓雇主承認工人俱樂部有代表全體工友之權[8]；二是在經濟上改善工作環境，提高待遇，俱樂部提出了增加薪資、學徒年限減為3年、星期休工、廢除包工制、改良待遇等5項要求。銀樓雇主們對工人的合理要求不予理睬，并且斷然將張人亞等3名俱樂部執行委員開除，金銀業工人遂于10月6日舉行罷工，發表罷工宣言，張人亞任總指揮。

罷工開始后，雇主們通過多種手段對罷工進行破壞阻撓。張人亞等工人領袖帶領金銀業工人團結一致，無所畏懼，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與之斗爭。首先是勇于發聲，爭取輿論同情，求得廣泛支持。俱樂部在罷工期間與銀樓雇主針鋒相對，通過報紙以通告、公開信等方式勇于發出工人的聲音。俱樂部向全上海市民發出工人罷工全因是資本家逼迫才走此絕路的心聲，指出工人們長期生活困苦，普通工人工錢都在4、5元，均為10年前的舊規，工人們主要是靠9小時正式工作時間外的8小時夜工才得以生存，罷工乃是萬不得已之舉。[10]諸如此類闡明自身困境和立場的信函、通告等發表在《民國日報》上就有近20篇。其次是堅持對俱樂部的領導，以團結求生存。在罷工開始后，銀樓雇主采取不承認工人俱樂部的態度，對俱樂部進行惡毒攻擊。俱樂部為加強團結，在10月12日致全體工人函中，明確向工友們指出資本家不承認俱樂部，目的在于把全行業工人進行分化瓦解而最終成為一盤散沙。強調雇主“利用我們在沒有團結力的時候，把我們當魚肉，把我們當牛馬”[11]，呼吁廣大工友“堅持”和“團結”，才可以抵抗資本家。在接受調停期間，張人亞也明確指出如各店主不承認俱樂部，可以不必磋議其他條件。[12]再次是堅守和平斗爭底線，以談判促和解。俱樂部要求每家銀樓作坊推出兩位工人代表，和俱樂部辦事人員保持密切聯系；選派糾察工人維持作坊內的秩序；強調罷工要守紀律，以和平方式罷工。罷工開始不久，南京路商界聯合會便著手調停，因雙方各不讓步，使得調停陷入僵局，南京路商界聯合會退出調停。之后，俱樂部主動邀請成功調解海員罷工風潮的李征五出任調停人。俱樂部采取靈活談判方式，對銀樓雇主們兩個同業組織（大同行、新同行）分別進行談判，對于單獨承認工人條件的銀樓，給予區別對待。因四川路復成銀樓單獨承認了工人俱樂部提出的諸項條件，俱樂部于10月13日召集各代表討論后，通告該銀樓全體工人先行復工。[13]

（二）罷工的結果及意義。由于雙方力量過于懸殊，資本家步步緊逼，形勢對工人越來越不利，罷工過程中先后有25名工人被捕。10月25日，淞滬警察廳以私設“秘密機關”“要挾罷工”的罪名，將金銀業工人俱樂部取締，并下令通緝俱樂部負責人張人亞等人。最后，張人亞等6名工人代表與銀樓雇主代表雙方于11月1日簽訂了協議，工人工資待遇得到提高，革除日間包工制，學徒改為4年并發放補助，照發工人在罷工期間的工資。[14]11月4日，工人全體復工。但是，這次罷工在政治上沒有取得成功，俱樂部沒有被承認，張人亞等3名執行委員也沒有復職。

張人亞等人帶領金銀業工人不畏艱難，舉行全行業2000余工人參加的長達28天的大罷工，給予中外反動勢力以強烈的震撼，讓廣大工人看到了團結的力量。這次罷工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在城市舉行的持續時間最長的工人大罷工之一，在全國工人運動中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罷工得到了南京、蘇州、無錫、廣東、漢口、揚州、杭州、紹興等地工人的支援，他們紛紛來函來電，鼓勵罷工工人堅持到底，并愿給予經濟援助。[15]張人亞在這次金銀業罷工中，斗爭意志堅決，不惜失掉工作也為工人利益據理力爭，充分體現出罷工領導者的責任擔當。同年11月，張人亞加入中國共產黨，在黨組織的領導和培養下，開始成為一名職業工人運動者。

二、成為職業工人運動者

金銀業罷工結束后，張人亞離開金銀行業，在黨組織安排下到由商務印書館的編輯和工人組織的同孚消費合作社工作。1923年，上海的工人運動處于低潮，張人亞的工作重點轉移到黨、團工作上。1923年7月，中共上海地委兼區委將全市53名黨員分為四組，張人亞為第二組（商務印書館）組員，并于1923年9月至1924年1月間擔任組長。此間，張人亞還擔任過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上海地方執行委員會書記。1924年4月，張人亞不再擔任黨、團的領導職務，工作重心再次轉移到工人運動中。此后，張人亞在上海多個工人團體中擔任要職，參與和領導不同行業的工人運動，成為一名職業工人運動者。

（一）擔任浙江旅滬工會交際部長。1924年5月26日，由各行業在上海工作的浙江籍工人組成的浙江旅滬工會正式成立。在成立大會上，張人亞被選為交際部長。[16]浙江旅滬工會成立后，張人亞積極開展工人運動工作，親臨一線參與到絲廠女工罷工等運動中。在6月21日召開的浙江旅滬工會職工會議上，張人亞首先報告前次代表浙江旅滬工會去調查絲廠女工罷工風潮的經過情況，并介紹絲廠女工代表前來陳述，會議就此討論決定了支援絲廠女工罷工方案。同時，作為交際部長，張人亞積極與上海各工會團體溝通聯系，并在會上匯報了接洽上海工團聯合會的結果。最后會議推定張人亞、倪志俠兩人為出席上海工團聯合會的代表。[17]成為上海工團聯合會代表后，張人亞認真履行代表職責。他分別在6月25日、7月24日參加了上海工團聯合會討論絲廠女工罷工風潮和研究如何援助沙面工人罷工斗爭的活動。[18]

（二）擔任上海廢除不平等條約運動大同盟執行委員。此時的張人亞已經成為上海最為活躍的工人運動領導者之一，并在上海市各工會團體中享有一定的威望。1924年8月14日，由全國學生總會、市民對外協會、上海工團聯合會、廣肇公學等團體發起的“上海廢除不平等條約運動大同盟”舉行成立大會，出席代表50余人。會議宗旨是廢除帝國主義在中國所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使中國在世界上取得平等地位。會議通過章程和宣言，選出上海廢約運動大同盟執行委員11人。張人亞當選為執行委員。[19]

張人亞經過金銀業大罷工的洗禮以及這一時期在上海各工人團體的出色表現，已經成為了一名優秀的職業工人運動者。黨組織為進一步提升張人亞的綜合素養，于1924年10月委派他去專門培養革命干部的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

三、領導上海浦東工人運動

1925年，“五卅慘案”發生后，張人亞接受組織委派從莫斯科東方大學返回上海，并于8月份任新成立的、隸屬于中共上海地方執行委員會的中共浦東支部聯合干事會書記。同年10月，中共上海市執行委員會成立浦東部委，張人亞為第一任浦東部委書記。[20]1926年1月，轉任浦東部委組織部主任，6月起兼任宣傳部主任。

張人亞自1925年8月開始領導浦東地區黨的工作，至1926年10月再赴莫斯科繼續學習止。在這一年多時間里，為浦東工人運動的發展作出了非常大的貢獻。

（一）壯大了浦東地區工人隊伍中黨的力量。自浦東地區成立黨的統一領導機構后，浦東地區工人隊伍中的黨員數量出現了很大增長，并且在多個工廠建立了黨支部。1925年11月，祥生船廠建立黨支部（屬浦東部委第一支部），為上海機械業中最早建立的基層黨組織，共有黨員14人。[21]1926年下半年，中共上海區委和上海總工會決定成立上海碼頭總工會，同時建立中共碼頭總支部，隸屬于中共浦東部委領導。截至1926年，中共浦東部委下轄11個支部，有黨員322名，主要分布在沿黃浦江一帶的工廠、碼頭、小輪駁等處。[22]雖然，目前并未有史料證明張人亞直接參與發展工人黨員的具體史實事例，但無論作為部委書記，還是組織主任、宣傳主任，都是浦東部委的主要領導人，這時期浦東地區工人黨組織的壯大，離不開張人亞的貢獻。而浦東地區工人黨組織的壯大，為黨在浦東開展工人運動儲備了大量優秀人才。

（二）領導浦東地區工人運動。“五卅慘案”發生后，張人亞從莫斯科回到上海，作為浦東工人運動的領導者之一，再次登上了工人運動的舞臺。當時的一些影像和文獻資料，記錄了張人亞領導浦東工人運動的史實。1925年夏季，蘇聯電影導演史涅伊吉洛夫和攝影師布留姆正在中國拍攝電影，他們來到工人群眾運動高漲的上海。在上海工會和工人群眾的保護和協助下，他拍下很多關于上海工人罷工，工人群眾集會以及工人、青年學生示威與宣傳活動等極其珍貴的素材，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史料。史涅伊吉洛夫回國后，將對中國的拍攝內容制作成紀錄片《東方之光》。2012年，上海音像資料館的工作人員在記錄片中發現了張人亞的活動影像。影像資料中，記錄了他的兩段鏡頭，一是在聽取工人代表發言，二是在發表講話。①后經過黨史專家對時間、地點等條件的分析，確認是張人亞于1925年“五卅慘案”發生后，奉命從莫斯科回到上海，在一次工人群眾集會上的活動影像。因這段影像資料可以清晰看到來自浦東日華紗廠的旗子，說明這是一場拍攝場地在浦東或者有浦東工人參加的群眾集會。

1926年，在“五卅慘案”一周年之際，中共上海區委在全市公開舉行反帝反軍閥的示威運動。張人亞作為浦東地區的負責人，帶領浦東的工人、學生、群眾加入到這次運動中，成為運動的主力軍之一。據《中共上海區委關于組織五卅周年紀念活動的會議錄》記載，在5月27日召開的五卅行動委員會上，中共上海區委為加強運動的組織領導，除設總指揮一處外，另設小沙渡、曹家渡，楊樹浦、引翔港，浦東三個分指揮處，其中浦東指揮處負責人為張人亞、李震因。[23]張人亞等人認真組織浦東各工廠的工人開展罷工運動，為提高工人的參與度，派出演講隊赴罷工氣氛較差的工廠中做宣講工作。5月29日，浦東地區的日華紗廠、祥生鐵廠、英美煙廠等都開始了罷工運動，罷工最終取得了較好的效果，有力地配合了中共上海區委的統一部署。

此后，張人亞因工作原因，很少直接參與到工人運動中。1932年12月23日，張人亞因舊病復發、無法救治而殉職。在他短暫革命之旅中，以近一半的光陰奮斗在工人運動的最前線，為上海及中國早期工人運動的發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為悼念張人亞，在1933年1月7日出版的《紅色中華》報上發表了悼文《追悼張人亞同志》，以表彰這位為中國革命事業作出重大貢獻的革命先驅。

注釋

①上海音像資料館在發現并確認了張人亞活動影像后，提供給專題《1922 指路明燈》攝制組，《1922 指路明燈》于2012年7月16日播放，在國內進行了首次披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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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民國日報[N].1924-05-27.

[17]民國日報[N].1924-06-22.

[18]民國日報[N].1924-06-25，1924-07-24.

[19]民國日報[N].1924-08-15.

[20][22]陸滬根.熱土上的紅色記憶[N].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1：49.

[21]上海機器業工人運動史編委會.上海機器業工人運動史[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1：289.

[23]上海市檔案館.上海檔案史料叢編·五卅運動（第一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68.

作者系中共浙江省委黨史研究室助理研究員

責任編輯：周奕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