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杰

人到暮年,頭腦還算清醒時寫份遺囑交代后事是很尋常的事。中華遺囑庫啟動5周年了,從現有登記的8萬余份遺囑分析,其內容均以處理不動產的繼承為主要目的。與一般遺囑不同,生前預囑是在遭遇不可治愈的傷病末期,自主選擇死亡方式的文書,通俗地講就是“我的死亡我作主”。簽署生前預囑并不意味放棄一切治療,而是遵循傷害、有尊嚴和公平三大醫學倫理,讓臨終者盡量“輕松、體面”地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
世間一切生命的凋零都很正常,死亡的滋味也只有親身感受最為真切。文學巨匠巴金晚年入住上海華東醫院,氣管切開,在病榻上經受長達6年的煎熬,堅持還是放棄,孰是孰非?泰州某醫院重癥監護病房里,一位老人靠呼吸機已經“活”了2年多,“搶救”仍在進行中,巨額醫療費用成為醫保部門的無奈。大數據顯示,國人一生75%的醫藥費消耗在臨終階段的救治上,這筆開銷該如何評價?
醫學上對“死亡”一般有兩種詮釋。醫院里通常把呼吸、心跳完全停止,瞳孔散大,各種反射消失,經搶救一段時間后上述指標仍不能恢復,可以判斷為“臨床死亡”。這類病人可停止一切搶救措施。對大腦永久性地喪失功能,僅靠心臟起搏器和呼吸機“活”著的病人稱為“腦死亡”。“腦死亡”病人我國現行法律尚未認定為“死亡”,不能放棄搶救。
目前,全世界每年約有4000多萬人需要臨終關懷,因為需求量大,法律滯后和傳統習俗等因素,至今仍然是健康事業中的短板。人們生時追求“幸福指數”,死時也應有“死亡質量”。所以有人提出,過去一直宣傳“優生優育”,現在似乎還應該加上“優養優死”。
可喜的是,人們的觀念正在起變化。法國總統密特朗得知自己癌癥晚期,回鄉與親友團聚話別,最后住進巴黎的公寓,靜候死神的召喚。總統先生缺錢嗎?否,他只是非常理性地作了一次有尊嚴的自我選擇。國內也有一批專家學者呼吁臨終關懷,有一批有識之士力推生前預囑。羅瑞卿的女兒羅點點如今是北京生前預囑推廣協會的負責人,張愛萍夫人李又蘭是國內履行生前預囑第一人。
2016年5月,105歲的楊絳先生在北京協和醫院仙逝。根據她的生前囑咐,老人走得十分安詳平靜。筆者曾懷著崇敬的心情去無錫錢鐘書故居瞻仰憑吊,捧讀先生那本《走在人生邊上》,老人豁達的生死觀令人肅然起敬。這時,不由得想起中科院韓啟德院士的一句話:“如果生時想明白死是每個人的必然歸宿,活著就多了一份自由和灑脫?!惫P者認為,一個文明的社會有責任引導人們樹立正確的生死觀。印度詩人泰戈爾詩云:“生如夏花之絢麗,逝若秋葉之靜美”。思想到了此種境界,那該多好。生前立份預囑,你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