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照國(通訊作者) 戎笛聲 楊穎佳 丘日陽 李欣瑩
(深圳市康寧醫院 廣東 深圳 518020)
抑郁癥是最常見的精神障礙之一,被列為全球疾病負擔的第四位原因。在抑郁癥的風險因素中,童年期虐待尤其引人注意。童年期虐待的定義是在18歲之前由監護人實施的虐待或忽視,通常包括:情感虐待,軀體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視,軀體忽視。國內研究發現童年期虐待的罹患比例在8.7%~26.6%之間[1]。Chapman等曾發現情感虐待對抑郁癥終生罹患有強預測作用[2]。此外研究發現兒童青少年期是人類大腦中樞神經網絡的關鍵發展階段,童年期虐待對人腦區域性神經網絡構筑存在著影響[3],這種影響痕跡是深刻而持續終生的,對神經可塑性和神經元連接有負面影響,所以人格因素與童年期虐待的關系自然就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人格特征是與抑郁癥和童年期虐待有密切聯系的重要風險因子[2]。研究發現神經質和外向性是抑郁癥的風險因素[4],而童年期虐待可能通過與某些基因表型的相互作用影響神經質的形成[5]。作為早期負性經歷,童年期虐待并不能直接激發抑郁癥的發生。研究發現童年期虐待可能會通過其他中介從而間接影響成年期抑郁的發生[6]。但童年期虐待和哪些中介因素之間存在何種關系目前并不完全清楚。我們認為童年期虐待可能是通過人格特征的中介作用間接影響成年期抑郁的發生,因此開展本研究來檢驗人格在童年期虐待和成年抑郁之間的中介作用,并研究是否不同類型的童年期虐待對成年期抑郁的影響存在著不同的機制問題。研究將有助于更好的理解童年期虐待與成年期抑郁之間的關系。
2.1 對象
研究以中南大學和湖南第一師范大學大學的在校學生為研究對象,從大學一年級中整班抽樣抽取10個班進行問卷調查,參與者均完成童年期虐待、人格特征和抑郁的測量。入組標準:(1)大于18周歲;(2)健康;(3)無精神疾病病史。共計有622名學生參與了研究,由于性別因素對童年期虐待和成年抑郁有著明確的影響,為純化研究,僅選取其中的女性作為研究對象,經過入組篩選后共計有485名學生納入研究。
2.2 工具
(1)童年期虐待:研究采用兒童創傷問卷(CTQ)來測量童年期虐待。CTQ是一項28條目的自評問卷,在中國人群中具有較好的信效度[7]。CTQ有五個因子:情感虐待,軀體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視,軀體忽視。(2)人格:研究采用艾森克人格問卷(EPQ)測量人格。EPQ是1975年出版的一項人格自評問卷,包括神經質、外向性和精神質。(3)抑郁:研究采用宗氏抑郁自評量表(SDS)測量成年期抑郁。SDS是由美國杜克大學William W.K. Zung設計的,用于測量抑郁障礙者的抑郁嚴重程度,計分指標為總分標準分。
2.3 方法
按照Kenny的理論[8],需要用結構性線性回歸方程模型來驗證變量是否存在中介作用,該結構方程模型建立的基本條件是中介作用的三方變量(自變量IV、因變量DV和中介變量MV)必須相互之間存在顯著性的線性相關關系。分別建立IV對DV的線性回歸方程、IV對MV的線性回歸方程、和IV與MV對DV的線性回歸方程。如三個回歸方程均具有顯著性,則能說明MV中介了IV對DV的影響,另外在納入IV和MV對DV的回歸方程中,如果IV的系數不具有統計學顯著性則說明MV起完全中介作用,反之IV的系數也具有統計學顯著性則說明M的作用是部分中介作用。我們的假設是EPQ在CTQ與SDS之間起中介作用。統計分析第一步是檢驗EPQ因子得分與CTQ因子得分和SDS標準總分之間是否存在線性相關,第二步是以CTQ因子得分作為自變量(IV),以EPQ因子得分作為可能的中介變量(MV),以SDS標準總分為因變量(DV),建立結構式線性回歸方程,檢驗EPQ因子的中介作用。最后一步是為了驗證結構式回歸方程的分析結果,我們采用偏相關分析控制EPQ因子得分來分析CTQ因子得分和SDS標準總分之間的線性相關顯著性。上述數據分析采用SPSS17.00進行。選取雙尾檢驗,取P值<0.05為顯著性標準。
3.1 研究樣本年齡均在18~22歲,平均年齡18.83歲,其中68例(14.4%)SDS得分超過50分,79例(16.6%)報告有少一種童年虐待,CTQ陽性的案例中軀體忽視最多,情感忽視次之,忽視(軀體忽視、情感忽視)陽性者共有61例(77.2%),虐待陽性(軀體虐待、情感虐待、性虐待)者有32例(57.0%),其中僅有一種虐待類型的陽性案例有64例(81.0%)。
3.2 除了軀體虐待之外,所有的CTQ因子得分與所有EPQ因子得分以及SDS標準總分均具有統計學顯著性的線性相關,所有EPQ因子得分與SDS總分也均具有統計學顯著性的線性相關(表1)。除軀體虐待,所有CTQ因子均顯著預測了SDS總分,也均顯著地預測了EPQ因子得分(表2)。在CTQ各因子對SDS總分的回歸方程中納入EPQ的神經質因子后,情感忽視、軀體忽視對SDS總分的預測具有高度統計學顯著性,但所有虐待因子未發現顯著性;在將EPQ因子逐一納入CTQ各因子對SDS的回歸方程中時,除軀體虐待外,其它CTQ因子均顯著地預測了SDS標準總分(表3)。CTQ各因子與SDS標準總分的偏相關分析中,逐一控制EPQ各因子,除軀體虐待外,其它各相關均依然有統計學顯著性,并且相關系數值都有顯著下降。

表1 EPQ與CTQ及SDS總分的相關分析

表2 EPQ因子的中介作用的線性回歸分析模型

表3 EPQ因子的中介作用的線性回歸分析模型
研究結果顯示不同類型童年虐待的罹患比例從1.9%~10.4%不等,值得關注的是,本研究中有77.2%的CTQ陽性者報告經歷了忽視類型的虐待,在所有虐待類型中最多,這與國內其它研究類似[9]。既往,軀體虐待和性虐待非常受關注,但最近十年來,學者們開始更多關注忽視因子,因為研究發現忽視與人大腦的許多神經生理學改變存在關聯[10]。
本研究顯示人格因子與童年期虐待和成年期抑郁顯著相關且具有顯著性的預測,且控制人格影響后,童年期虐待仍顯著地預測成年期抑郁,這說明人格在童年期虐待對成年抑郁的影響中有不完全中介作用。目前人格的中介作用機制目前尚不清楚,不排除與童年期虐待經驗對個體外向性人格傾向、情緒穩定的神經質人格特征的早期發育有塑造影響,而后者在成年期潛在地影響了成年期抑郁的發生有關[4]。
本文結果顯示外向性和精神質人格因子部分地中介了各類童年期虐待對成年期抑郁的影響,神經質因子則完全中介了情感虐待和性虐待對抑郁的影響,而所有忽視都是不完全中介,提示情感忽視、軀體忽視除通過神經質人格因素外還可能有其它的中介途徑來影響成年期抑郁的發展。關于忽視與虐待類型之間的性質差異,一直存在爭論。很多學者發現童年期經歷情感忽視可能會發展出不健康的情緒調節策略從而導致他們對照料者或父母情感反應的無效影響。而本研究結果提示虐待和忽視因子可能有著不同的成年抑郁影響機制途徑,其對人類心理影響的性質上可能不同,也因此提示在未來的研究中不應忽略虐待因子和忽視因子的差別。盡管有不少研究認為軀體虐待對成年期抑郁有影響, 但是本研究未能發現軀體虐待與成年期抑郁之間的關聯,其中的原因可能與研究樣本未包括嚴重抑郁癥病例在內而導致研究樣本均質化偏倚影響到軀體虐待與成年期抑郁的分析,未來的研究應增加嚴重抑郁的病人樣本一起來研究,可能會有不同發現。
本研究存在著一些局限之處,首先就是樣本均是大學一年級新生女性,樣本均質化問題可能會影響結果的可靠性,第二是用結構性回歸方程的方法檢驗中介變量雖然是目前比較受推薦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本身仍然存在著一定的爭議,最后童年期虐待的測量可能會存在著回憶偏倚。未來研究中期望能進一步減少這些因素的影響,進一步研究童年期虐待和女性成年抑郁之間的機制,為設計更有效的治療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