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合伙人

《支點》記者 林 楠

那些創業成功的人，他們對想要創業的領域有著極高的熱情和獨特而深刻的理解，同時通過敏銳觀察能把熱情和理解與市場需求結合起來。

5年前，電影《中國合伙人》在國內引起轟動，影片中白手起家共同創辦新夢想英語培訓學校的3位合伙人，原型便是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徐小平和王強。

新東方成功上市之后，徐小平和王強于2011年創辦了天使投資基金真格基金，7年間投了600多個項目，其中包括聚美優品、世紀佳緣和蘭亭集勢等5家上市公司，還有小紅書、ofo、優客工場等14家獨角獸公司，資金管理規模從3000萬美元上升到10億美元。

“我從來沒有研究過投資，迄今為止也沒有讀過一本與投資有關的書。”近日，在華中科技大學啟明學院，真格基金聯合創始人、新東方聯合創始人王強這樣說。

有熱情 有需求

“真正優秀的人，才能創造偉大的企業?！边@是王強給出的答案，也是真格基金的投資哲學和價值觀。所以，王強看中的往往是創業者自身，而不是商業模式。這種看人的能力不是哪本書能教會的，而是有賴于自己的經驗判斷。

什么樣的人是靠譜的？王強列舉了幾位真格基金投資的創業者故事。

美菜網創始人劉傳軍，1982年生于山東沂蒙山區，碩士畢業后在中國科學院研究火星、月球等地表結構，參與過神州6號和7號飛船、嫦娥3號衛星以及探測火星的螢火一號衛星的研究。

雖然工作很有成就感，但劉傳軍卻感覺沒意思，于是在2009年離職創業。劉傳軍說自己是農民的兒子，便將創業定在農業方向。彼時，互聯網呈蓬勃發展之勢，劉傳軍嘗試借助互聯網向C端銷售高端農產品。但當時的消費習慣還不成熟，生鮮電商的發展之路并不順利。

為了活下去，劉傳軍將公司業務轉向剛剛興起的團購業務，創立了國內早期的團購網站之一——窩窩商城，后更名為窩窩團。窩窩團發展很快，到2011年單月銷售額就突破了1.8億元。

隨后，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做團購的企業超過了5000家，其中不乏新浪、騰訊、人人網等大公司的加入，“千團大戰”全面爆發。

與此同時，本來生活網的“褚橙進京”事件，讓生鮮電商一炮而紅。原本就有著深深農業情結的劉傳軍，在2013年賣掉窩窩團，準備再次進軍農業領域。只不過，這次劉傳軍選擇了做F2B（Factory To business）生鮮電商。生長于農村的他深知，因為中間流通環節太多，農民賺不到多少錢，有時還會發生大豐收卻賣不出去的窘境。另一方面，他觀察到中小餐廳采購農產品相比大餐廳沒有議價優勢，在采購上費錢費時費力。

因此，2014年劉傳軍創辦了美菜網，將農產品從田間地頭直接賣到中小餐廳，并為雙方提供相關服務。發展到現在，美菜網已是估值20億美元的獨角獸企業。

ofo創始人戴威是王強舉的第二個例子。90后戴威2014年創立ofo時，還在北京大學讀碩士，此前沒有其他創業經歷。ofo最初做的是騎行旅游而不是共享單車，之所以從此切入，只因為戴威是個重度騎行愛好者，也是北京大學自行車協會會員。

經營了一段時間后，戴威發現騎行旅游相對低頻和小眾。在公司賬面只剩下400元時，他雖幾乎崩潰，但依然認為在騎行領域可以找到更好的出路。他想到了同學們經常談論的問題——校園大、校區多，走得好累。有些學生買了自行車，雖然很方便，但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自行車經常被盜；有時將車停在學校東門，卻要從西門回來；遇到急事想騎車，車又不在身邊……

從校園里走出的ofo共享單車就這樣應運而生，以解決人們最后1-2公里的出行需求。同樣，ofo也逐步成為獨角獸，估值26億美元。

第三個人是一起作業創始人劉暢。他原本是新東方知名的培訓老師，也是其沈陽分校的校長。劉暢對教育有著深刻的理解，從新東方離職后創業方向也鎖定在教育領域。

在一番市場調查后，劉暢發現K12（基礎教育）階段的作業領域還是市場空白。于是，2011年，一起作業正式上線。這是一款免費的在線作業教育產品，主要為老師、學生和家長提供服務。最初以英語、數學作業為鏈接，老師可以在教師端創建班級、組卷、發起作業、管理作業、評價和查看報告等。學生可以在平臺上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進行趣味游戲對戰，作業完成后系統自動批改。同時，家長可以隨時查看學生的作業和學習情況，并獲取專業的家庭教育指導。如果家長和學生有需要，還可付費享受英語培訓等增值服務。

如今，一起作業已實現了K12階段的全學段、全學科覆蓋，用戶數量突破6000萬，包含4000萬學生、2000萬家長和190萬教師，服務范圍涵蓋全國363個城市近12萬所學校。一起作業也成了獨角獸，估值為12.5億美元。

“他們為什么能成功？表面來看他們的人生經歷各不相同，有的是連續創業者，有的是沒有太多社會閱歷的大學生，還有的是資深職場人士。事實上，他們身上有著一些共性?！蓖鯊姀娬{說，“那就是他們對想要創業的領域有著極高的熱情和獨特而深刻的理解，同時通過敏銳觀察能把熱情和理解與市場需求結合起來”。

1998年，新東方“三駕馬車”徐小平、俞敏洪、王強（從左至右）參加母校百年校慶。

合伙人的調性

回過頭來看，當初新東方的創立也是如此，只是別人是主動選擇，俞敏洪卻是被動反擊。正如電影中所呈現的，俞敏洪因在校外兼職補習被學校開除，為了生活，他決定“下?！?，做自己的專業所長英語培訓。

那時，留學政策已經放開，很多人都希望去國外深造。俞敏洪自己也曾想去美國深造，只不過多次申請簽證被拒。當時全班50人，只有他孤零零地留在國內，他的“人生導師”王強去了美國，身為老師的徐小平也去了。

俞敏洪便從出國英語培訓入手，于1993年做起了新東方。一個、兩個、三個……學生群體越來越壯大，3年后，王強和徐小平都被俞敏洪拉回國內共同創業。就這樣，新東方的“三駕馬車”正式起航：俞敏洪的紅寶書詞匯、王強的美語思維法、徐小平的留學簽證咨詢成了3張王牌。

新東方有多受學生喜歡呢？“電影中有一個場景是停電了，在破舊工廠里大家都自覺地拿出手電筒繼續上課?！蓖鯊娀貞浾f，“真實條件更艱苦，那時因為供電不足，每到晚上9點就停電。而且手電筒多貴啊，我們是給學生發蠟燭上課”。

王強講了更多細節。因為是夏天，每次上課前他們都會買來超大冰塊給學生降溫，“每當夜幕降臨，500個蠟燭點在星空中，倒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王強感慨地說：“當蠟燭滅了、冰塊化了，我們一個小時的課程也就結束了?！?/p>

2006年，新東方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時，已累計培訓了300萬名學生，當年凈營收達9610萬美元。也就是這時，王強和徐小平都離開了新東方董事會。合伙人怎么就不能天長地久呢？

王強不愿意將之稱為散伙。在他看來，當合伙人攜手邁過一個里程碑，特別是實現了財務自由時，各自對人生的訴求超過了當初走在一起的原因，有其他追求再正常不過。即便離開了，他依然認為三人是很好的搭檔。

王強甚至以他們的關系告誡創業者說，“合伙人之間的調性不能太接近，俞敏洪擅長詞匯教學，我擅長口語教學，徐小平則做簽證咨詢，很好地形成了互補?！薄霸僬f，我和徐小平做真格基金，也是互補。他學音樂，性格十分熱情，我在美國還學了計算機，比較理性?！蓖鯊娧a充說，“做投資既需要熱情也需要理性，所以我和他誰也離不開誰，我要和他一直合作到閉眼”。

“如果大家都只擅長一樣東西，誰離開誰都能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他繼續說，“那1+1+1永遠只能等于1”。

忘掉BAT

離開新東方的王強和徐小平，最初并沒有想明白要做什么?！靶煨∑奖任乙纯啵算y行需要他，沒人需要他?！蓖鯊娬{侃說：“我喜歡讀書，所以日子比他好過些?！?/p>

想了幾年后，有一天徐小平告訴王強，他要做天使投資，并邀請王強一起加入。之所以想做這個，是因為想到了新東方的口號：出國留學的橋梁，歸國創業的彩虹。提出這個口號時，創業還是個冷門，下聯純粹是為了呼應上聯。

“上半生是別人給我們錢，下半生我們給別人錢?！毙煨∑竭@樣對王強說。那時的王強正準備再學古希臘語和拉丁文，聽徐小平這么一說，倒也熱血沸騰。不過王強理性地對徐小平說：“我們倆都沒學過投資，起步還得找個專業人。”

找誰呢？王強在網上搜了搜，發現紅杉資本中國基金創始人沈南鵬當時很有名，排在國內投資界第一。于是，他對徐小平說：“你要是能找到他入伙，我就跟著你干。”徐小平并不認識沈南鵬，讓王強非常吃驚的是，一個星期后，徐小平通知他和沈南鵬一起吃飯。吃完飯，事情也就成了。

2011年，徐小平、王強和紅杉資本中國基金聯合創立了真格基金。秉持找到“能將熱情和理解與市場需求結合起來的創業者”理念，真格基金這些年共投資了600多個項目，其中包括5家上市公司和14家獨角獸企業。近年來，真格基金還加大了對湖北企業的關注，投資了夜鶯科技、憶年共享相冊和超能小黑等多個項目。

由于長期與創業者打交道，王強給他們提出了一些建議，希望更多優秀企業冒出來?！坝行﹦摌I者認為，一旦某個領域形成了一些寡頭，這個領域就沒有做下去的可能了，這其實是個錯誤觀點。”王強說，“商業永遠沒有什么能夠結束，只有忘掉BAT才能超越他們”。

王強舉例說，有人認為移動互聯網的時代已經結束，快手、抖音的大火怎么解釋？教育領域已經有新東方等巨頭，前文提及的一起作業如何成了獨角獸？“只要能找到沒被滿足的細分市場需求，任何領域都有著很大的機會?！蓖鯊娍偨Y。

“項目被并購不是失敗而是成功?！边@是王強給出的第二個建議。之所以有這樣的觀點，是因為國內80%的人認為一個項目不做到IPO就是失敗。然而，從創業做到獨立上市的概率鳳毛麟角。

“項目被并購之后，能夠借助大佬力量做得更好，何樂而不為？”王強說，“這樣能給創業者和投資人提供更多的退出通道，同時有利于創業者繼續創業，投資者服務更多的創業者，建立更好的創業生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