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365個故事》編導手記（十七）

人犬情不了

《有你在，就心安》編導 周佳榕

我們都知道，2018年是狗年。狗，作為人類最親密的朋友，一直以來都有忠誠的美名。除夕之夜，很多狗狗作為無憂無慮的家庭一員，與家人相守過年，但還有一些狗狗，它們帶著使命降生，把最好的時光獻給了國家和人民，它們就是警犬。

北京市公安局公交總隊警犬大隊二中隊中隊長劉瀟瀟，13年前訓練了自己的第一只警犬——小全，此后他也從一個門外漢成為了公交警犬技術的專家。對于他來說，執行任務時，警犬，就是第二生命，是無言戰友，也是最割舍不下的親人。

過年了，回顧一年的朋友圈，為數不多的動態都是在發貓的照片，所謂“人前風光，背地里連只貓都沒有”，小小生靈經常給人們一種難以言說的深深慰藉。

不慎被家貓撓破了膝蓋，所以就在我去警犬大隊采訪的前一天，才剛剛打了狂犬疫苗，心心念念想問劉隊長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您訓練警犬這么多年，有沒有被咬過……”“沒有，警犬訓練它是一門專業技術，安全性是基礎，從來沒有發生過犬咬傷人的現象。”

劉隊長一臉靦腆謙和，和我想象中訓練猛犬的訓導員完全不一樣，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溢真誠。就在我半信半疑的時候，到了訓練場，我才見識了警犬的專業有素。

劉隊穿上“肌肉服”，做起警犬撲咬訓練。這頭撲咬犬是一只外形像狼狗的大型犬，跳起來應該比人高一倍，它沖向劉隊死死啃咬的時候，我們甚至都不敢靠近拍攝，那氣勢難以言喻，看得我打過針的胳膊隱隱作痛……

它死死咬住劉隊的訓練服，眼神煞人，僵持在原地，就在這時，只聽訓導員一聲“放”，瞬間，這只大狗乖巧地住了口，蹲在訓導員身旁，還對著主人搖搖尾巴。訓導員一頓摸摸，喊著“好狗好狗”，扔給它一個紅色皮球，剛才還威猛無比的它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樣，去追球玩了。

除了撲咬訓練，警犬大隊的“戰士們”一個個都身懷絕技——翻越障礙、鉆過網籠、氣味搜索、銜取物品，在警犬大隊的后院操場上，頻頻響起“好狗好狗”的夸贊聲。

“每個訓導員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狗，所有的訓練都是在歡樂的氣氛里進行的，每次完成規定動作都要獎勵警犬，它們是在鼓勵中成長的。”劉隊從2005年成為一名訓導員到現在，13年的時間，13年的鉆研，讓他從一個對警犬工作充滿好奇的門外漢，成長為了接受嚴峻挑戰、攻堅公交警犬技術的專家。每次訓練結束，心得體會、業務技巧，他全部寫在了數萬字的《警犬大綱》里。

小全是劉隊訓練的第一只警犬，在警犬大隊的檔案室里，劉隊的手指滑過一排警犬的證件照，眼光落在一只黑色拉布拉多犬的照片上。他抽出檔案，翻開小全的資料，里面有父母血統和疫苗記錄，“小全是2005年我從南京警犬基地開始訓練的，那時候它只有8個月大，3個月封閉訓練后帶回北京，它一直沒生過病，直到去年冬天肺部查出增生，退役了。”回憶起小全，劉隊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更濕潤了。

“當時8月份，在公安部的南京基地，天氣很熱，它8個月大了，體重可能有40多斤，大概有這么大。”劉隊比畫著，“黑色，大腦袋，身子小，看著還是很可愛的。”

“每天先用手去喂它食物，讓小全盡量感受我的氣味，知道我是它的主人，當我剛走到犬舍附近，它就扒到門上，搖著尾巴在那兒等著。”

然后就是3個月的封閉式培訓，“早上6點起來，一天4訓，晚上還會有環境鍛煉，一天最長可能跟它在一起待到14個小時-15個小時吧，除了睡覺基本上就在犬舍了。”經過了集中培訓，劉隊和他的警犬小全通過了技術考核，回到北京。

說起小全的工作，劉隊一一細數——“奧運會安檢，幾乎所有的場館小全都去過；2009年大慶、閱兵，各種大型會議APEC、CJ20它都參加過。第一次帶它出任務，是順義的水上公園，檢查皮劃艇的比賽場地。當時非常熱，我們穿著鞋在地上走都覺得燙腳，犬在那上面走路非常難受，走著走著就瘸了，燙了一下，它看見水的時候就一心想下去里邊游泳。安檢的時候非常辛苦，但在工作上面它是很認真的，直到工作都結束以后，我說上水里玩會兒去吧，它才自己顛顛兒地跑進去游泳。” 說起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動人的瞬間數不勝數，采訪零零碎碎進行了4個多小時，直到告別的時候，還有很多故事沒有講完，劉隊靦腆地欲言又止。

拍攝那天，似乎是北京這個冬天最冷的一天，來自東北的攝影師都快扛不住這寒風了，自己的手背也裂開了口子，但就是這樣的天氣，也是訓練場上最平凡的一天。只見警犬們個個精神抖擻，嘴里哈出一團團白氣，眼神永遠望向主人，一動不動坐在原地，等待著每次指令。

警犬訓練基地旁有一條地鐵線，遠處紅色信號燈緩緩閃爍，暮光下，淡紫色的訓練場，枯黃的草坪，劉隊和退役年邁的小全緩緩散著步，小全時不時努力咬一咬曾經訓練時用的拴繩，嘴邊和四肢的毛發已經發白。風大，大家的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小全的眼角也有一股股細流，但尾巴還是不住地搖著，過了一會兒，它咳得厲害，只能牽回犬舍，兩個背影就這樣慢慢走遠。

拍攝結束回到家里，我抱著貓暖了一陣，聽著采訪音頻，感觸很多，不如讓劉隊把沒說完的話說完？把說不出口的話，寫成一封給小全的信？忐忑地提了這個有點矯情的建議，忐忑地等待回復，沒想到，這封信真的寫出來了，可惜視頻的容量只有3分鐘，幸好能把信放在這里。

看完視頻，看完這封信，你可能才能對訓導員和警犬的感情有一二分的理解—一每次課題的榮譽背后，每次技術的攻堅克難，他們都是無言的戰友，最好的伙伴。與劉隊相伴的這短暫十年，是小全一生全部的回憶。

訓導員寫給小全的信

小全：

2005年8月，在南京警犬基地，我第一次見你，那時候你只有8個月大，還記得那3個月的封閉培訓嗎？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陪伴，成百上千次叫你的名字，那時候，你已經認定了我做你一輩子的主人吧？考核那天，你出色的表現驚呆了所有在場的評委，你成為了一只真正的警犬。

剛帶你訓練時，你不敢下臺階，每次都抱你下來，直到在雞蛋的誘惑下，你連滾帶爬地第一次成功下去，我心里竟然有種看你“學會走路”的欣喜。第一次翻越過障礙、第一次鉆過網籠、第一次搜到危險品，我都記得。

2006年夏天，喂你吃驅蟲藥，你從犬糧和雞蛋里把藥挑出來扔了，我裝作生氣不理你，你哼唧了幾聲，跑過去一口吞了下去；2008年12月8日晚上，你在樹林里執行搜索任務，我在樹林外度過了最漫長的一分半鐘；備勤等候任務，你疲憊地趴在我腳上睡著了，怕你驚醒，腿被壓麻了我也沒動一下：奧運會的時候，在皮劃艇的場館外面，那簡直是2008年夏天最熱的一天，身上裝著一瓶水，再渴我也舍不得喝，都留著給你……很多畫面，就像剛剛發生過一樣。

小全，今年你14歲了，相當于一個百歲老人的年紀，到了該退役的時候，從來沒有生過病的你，去年一下子就病倒了，多年的氣味訓練和繁重的勤務慢慢侵蝕了你的身體，我很害怕你撐不過這個冬天。

慚愧地說，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了我和妻子、孩子在一起的時間，我希望能把你訓練成最優秀的警犬。我也知道，你本來能有更多時間玩，吃更多好吃的，但是你是一頭警犬。訓練中玩到最高興時就要帶你回犬舍；出勤前不能去陪你，因為你需要保留充足的體力執行任務；除了犬糧、雞蛋、牛奶，其他好吃的你都沒吃過，因為你不能被美味干擾。現在，你光榮退休了，我會把這些都加倍補償你。

每次在后院墓地參加其他警犬的葬禮，我的心情都會很激動，眼淚不受控制，更不愿看見你離開的那一天。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盡量補償你這十多年對我的忠誠陪伴。

即使你離開了警犬大隊，今后執行的每次任務、每個課題的研究，我想我的腦海里都會有你的身影，你是我的第一頭警犬，我是你此生唯一的主人，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你的訓導員

劉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