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光影的“局外人”

馮震華

“相機背后，光線是他最重要的工具。”羅比·穆勒（Robby Müller）的家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阿姆斯特丹時間7月3日，荷蘭獨立電影攝影師羅比·穆勒在家中去世，享年 78 歲。被稱為燈光大師的穆勒善于運用詩意的運鏡和自然光呈現非凡效果。他與荷蘭畫家約翰內斯·維米爾一起，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擅長捕捉光影的荷蘭人。穆勒癡迷于中距離拍攝，長時間運用特寫鏡頭和快速剪輯，加上對光線的細心和非同尋常的運用，讓他贏得了包括維姆·文德斯、吉姆·賈木許和拉·斯·馮提爾在內的著名獨立電影導演的青睞。他們共同貢獻了多部著名作品，包括《德州巴黎》《不法之徒》和《黑暗中的舞者》等。“穆勒對電影語言產生了永久性的影響。”荷蘭電影攝影師協會評價。

1940年4月4日，穆勒出生于荷蘭殖民地庫拉索島，是殼牌石油工程師的兒子。他在印度尼西亞長大，直到1953年，舉家遷往阿姆斯特丹。1970 年，他與德國導演文德斯共同合作了雙方的第一部長片《城市里的夏天》。此后兩人合作了包括《德州巴黎》在內的多部作品。

金棕櫚得獎電影《德州巴黎》無疑是穆勒最成功的作品，講述一段漫長的公路旅行中發生的故事。落魄男子在美國西部的荒漠中自我放逐，承受人際疏離的鞭撻，彌漫著一種感傷的詩意美學。穆勒展現出超脫的“局外人”視角，與影片的感傷和荒蕪相得益彰。

《藝伎回憶錄》攝影師迪昂·畢比談到《德州巴黎》對他的影響時表示：“穆勒使用自然光和混合光源技巧，讓我深受啟發，他提出使用當時最新的高速膠片感光劑，配合單獨的熒光燈和小型燈具進行拍攝。穆勒用色彩來制造景深的方法，以及《德州巴黎》中大量的自然景觀畫面，直到今天依然在影響著我的創作。”

彼得·博格達諾維奇的電影《圣徒杰克》是穆勒與美國電影的首次合作。在此之后，他在80年代經典影片《雷波人》《金銀花玫瑰》《蒼蠅》中創作出令人難忘的畫面和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光影效果。穆勒曾收到很多來自好萊塢的報價，但他總是選擇避開主流。這種“局外人”視角，“使他的作品成為電影史上一部獨特的講述美國生活的編年史。”

談到穆勒和美國電影的聯接，就不得不提導演吉姆·賈木許，兩人合作過《不法之徒》等多部作品。《衛報》在評價黑白色調的《不法之徒》時稱，穆勒的畫面“抑郁而精致”。賈木許認為穆勒“像是來自維米爾或德霍學校的荷蘭室內畫家，出生在錯誤的世紀”。

賈木許在推特上悼念穆勒時寫道：“我非常愛他，他教會了我很多事情。沒有他的話，我認為我會對電影一無所知。”

2013年，美國電影攝影師協會為穆勒頒發國際成就獎。3年后，穆勒未公開作品、攝影集、短片片段和導演手記等珍貴材料，在阿姆斯特丹被一一呈現。“無論他拍什么，都能拍出一種魔術或者詩歌的感覺，但他的呈現更接地氣。”與穆勒合作過短片《卡普斯的飛躍》的奧斯卡金像獎得主史蒂夫·麥奎因評價穆勒稱，“我把他比作一名布魯斯音樂家。他只通過簡單的和弦表演，就能夠傳遞出想表達的一切。他非常純粹。”

2007年，在與丹麥導演進行的長篇采訪中，穆勒表達了他對電影攝像的態度、他對單色調的熱愛以及對數字媒體的擁抱。關于是否認為自己是所拍攝電影的共同制作者，穆勒說：“是的，在某種程度上，我一直非常忠誠于拍攝的故事，但并不是為了自己的勝利而努力。如果你思考一個場景需要什么，并且可以通過炫耀技術和一些給自己帶來榮譽的手段來實現，這很瘋狂。我不必為榮耀而選擇（這些手段），每個人要考慮自己的出發點，去創作他們喜歡的光影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