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帶塊石頭

唐麗

時光荏苒，七年已悄悄過去，但我還記得你那張好像從未洗凈過的紅撲撲的小圓臉，黏糊糊的金色劉海下撲閃著一雙透著悲傷的棕色小眼睛。衣服總是皺巴巴的，穿在瘦骨嶙岣的小肩上都顯得有些小。你從不穿襪子，總是光腳套著一雙破爛的沒有鞋帶的膠底運動鞋。你就像一個隱形人，對從你身旁經過的竊竊私語的路人也充滿戒備。

我很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來幫你，但又不知該怎么做。一天突然靈光一現，我知道我能為你做什么了。首先，我必須改變你自我誘導式的隱身行為，讓你重回大家的視線。我帶了一個裝有肥皂、毛巾、梳子、牙刷和牙膏等洗漱用品的化妝包到學校，然后每天早上把你送到男生寢室，讓你做好個人衛生。我又向那些家里有小男孩的朋友要了一些他們不穿的舊衣服和鞋。我再偷偷地放一些餅干在你的背包里，讓你在點心時間不餓肚子。我還私下里先去學校餐廳為你付雙份的飯菜錢。這些是我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在我當你老師的這兩年里，我的生活一直就這樣過著。你長胖了，笑容多了，甚至在課堂上都開始嘗試舉手回答問題了。你開始信任我，因為你知道我會帶你找到正確的答案。但我發現，你還是不愿意信任身邊的同學。是時候改變你的想法了，因為第二年你升入到下一個年級，將不再是我的學生。我開始有意安排一些需要你和別人交流的合作計劃和小組活動，讓你學會團隊合作。剛開始你拒絕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合作，甚至對我的堅持感到不高興。但通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和我不斷的勸說，你終于開始放下戒備，相信你的同伴。

這些可喜的變化一直持續到感恩節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課。你的小伙伴都在憧憬假期里開展的各種新奇有趣的冒險活動和旅行。他們有的說要坐游輪去巴哈馬群島，有的說要去迪土尼樂園玩，有的說會去看望紐約的奶奶，有的還會去更遠的地方。當沒有人再講的時候，我轉頭問你：“約翰尼，你愿意告訴我們你感恩節的打算嗎？”

“好的。”你一臉驕傲地說，“我打算去克拉斯維尼市看望我的姨媽。”你的話一說完，全班同學就哄堂大笑。所有人都知道克拉斯維尼市就在溫斯頓一塞勒姆城外，大概20分鐘的路程，并不是一個特別的地方。你滿臉尷尬地僵在那兒，又準備縮回你的殼里。見此情景，我急忙圓場。“真的嗎？”我大聲喊道，這一聲蓋過了所有的笑聲。“你能給我帶……一塊石頭嗎？”我結結巴巴地說。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靜。你默默地點點頭。

短暫的感恩節假期很快結束了。孩子們帶著自己的故事、照片和其他要和別人分享的東西回到了學校。這次我心里清楚，我最好別要求你和大家分享你的故事，以免讓你再次成為大家的焦點。出人意料的是，你居然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站起身慢慢走到教室前面，靜默片刻后，就把手伸進外衣口袋，從兜里掏出一塊石頭。石頭被刷洗得锃亮，還透著微微的光芒，就如同一枚嶄新的硬幣。

我伸出手接住那石頭，就像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小心翼翼。我激動地說：“太棒了，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你能說說這塊石頭的故事嗎？”躊躇片刻，你開始講你在哪里找到它，你為什么選擇它。每說完一個字，你的聲音就越大，音調也更高。當你的故事講完時，同學們熱情地為你鼓掌歡呼。不用說，那年我又收到了許多石頭。石頭種類繁多，于是我們在班上搞起了石頭展覽。每一塊石頭都有一個精彩的故事，每一塊石頭都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