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飄香

鄭石萍

周末的早上去菜市場，發現了碧綠的粽葉，恍然意識到端午節就要到了。可不是嗎，雪白的江米、金燦燦的黃米、紅紅的棗兒都上市了。舌尖上的味蕾是經不起誘惑的，肚子里的饞蟲也被勾出來了，我仿佛已經看到了包好的粽子，嘗到了粽子獨特的味道。......

每每過端午節我都會想起外婆包裹的粽子，那漂……亮的外形、甜美香糯的味道……幾十年了 ，不但揮之不去，反而越來越清晰。

記憶中的端午節前幾天，母親總會買回來幾把扎得整整齊齊的、沉甸甸的、帶著水珠新鮮碧綠的粽葉，江米，黃米，紅棗。接下來的工作外婆是主角，身材高挑一雙小腳的外婆總是有條不紊、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每年端午包粽子的工作，米放在簸箕里仔細挑揀出里邊的細小雜質，然后黃米江米分別用冷水浸泡在兩個水桶里，泡米也很有講究，江米不耐煮，要比黃米晚泡兩天，泡米的水要一次加足，中途不得添加攪動，泡上的米放置在土窯洞里邊陰涼處，5、6天后才可以包粽子。小小年紀的我多次偷窺、伸手去扒拉水桶里的米。一來是饞，早有同學吃粽子了，我家的米外婆還在沒完沒了地泡著呢；二來是好奇，看看水中的米會有什么變化。開始湊近水桶就會聞到一股濃濃的米香，黃米較江米更甚，過幾天水面會泛起一層白沫子，而且米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餿味，我確信水桶里的米變質了，餿了，我會大呼小叫，讓母親看，母親愛理不理地說不用你操心，外婆知道呢，你是想吃粽子了。說完看都不看我一眼繼續她手頭永遠也做不完的活。外婆聽見了就會笑著說不著急，米泡透了粽子才好吃呢。

終于，終于可以包粽子了，外婆和母親午飯后便開始清洗紅棗、粽葉。紅棗放盆里拿開水燙了，蓋上蓋子捂一會表面的褶子會鼓起來，便于清洗。粽葉早已在水中泡得展展的，亮油油的，外婆拿刷子一張張刷洗，然后再用清水沖洗，最后要在開水里煮一下，這一煮碧綠的粽葉立馬變色，變成了墨綠，我很反對她們把粽葉整得不好看了，外婆說煮過的粽葉有韌性，包的時候才可以用力，粽子才能包得很嚴實，若包不嚴，煮的時候進了水粽子就不好吃了。母親把桶里的米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直到洗過的水變得很清，然后把米分黃米、白米、黃白混合三份放進盆里，再倒進足夠的水。然后母親會很神奇地不知從什么地方找出兩根年年都會用的包粽子針，扁扁的，約十多公分長，針尾有個長長的眼。三片粽葉包一個粽子，先拿兩片粽葉卷成一個漏斗狀，尖部放進去一點點米，而后放一顆棗進去，再放米，再放棗，最頂層是米，裝嚴實了把兩片粽葉折回來包好定型，最后再拿一片粽葉纏繞，裹好縫隙，整形，把粽葉尖尖穿在針眼里，從粽子的一角，避開里邊的紅棗穿過去，拉緊。一個棱角分明，造型漂亮的粽子就完工了。母親給外婆打下手，外婆很熟練，同樣大小的粽葉總比母親包的米多一些，粽子也漂亮。我放學回家趕上了也會小試一把，然而粽葉到我手里就不那么聽話了，好不容易把五、六片粽葉都裹上去了，一不小心就又散了。母親不讓我搗亂，外婆會說女孩子學會不吃虧。

每年煮粽子都是晚飯后了，母親會在院子里的灶臺上支一個大鐵鍋，鍋底要仔細地碼放兩層粽葉，以防粘鍋。然后把粽子做好標記一個一個插進鍋里，父親不習慣吃大山里的黃米，江米粽子是父親的；外婆是地道的山里人，不喜歡吃江米，黃米粽子是給外婆的；我們兄妹幾個喜歡吃黃米白米混合的；弟弟不吃棗。后來更有了蜜棗紅棗之區分，母親的標記越來越復雜，卻不曾有一個標記是為她自己。粽子不能放的太滿，頂層要碼放的很平，上邊壓一個很重的鐵籠屜，籠屜上還要放盆水，以防水沸騰后粽子會翻動，水要剛好掩住粽子，最后蓋好嚴絲合縫的鐵鍋蓋。接下來就是漫長而又漫長的煮粽子過程，火不能大，也不能太小，母親會不時讓我們幫忙轉動大鍋 ，讓鍋底受熱均勻，老早就聞到粽子味了，滿院子都是粽子味，鍋里“咕嘟咕嘟”響，母親還說不熟，早呢，睡覺吧，明天一早醒來就可以吃了。我總是不去睡，擺弄著手腕上戴著的外婆搓的漂亮的“百色線”，邊打哈欠邊抱怨為什么每年都要大晚上的煮粽子，為什么不白天煮。長大了才懂得，母親工作很忙，家務活也多，白天根本沒有時間。我總是很有耐心，總會等到粽子熟了，吃了，這才安心地去睡覺。母親給我剝一個粽子放在一個精致的白色小搪瓷碗里，米黃白相間，晶瑩剔透，大紅的棗兒變成深紅色，稍微涼一會更有韌性，筷子夾一塊還要使勁，米很糯，會拉出很長的絲，棗兒很甜，米兒很香，我嘗了鍋里的第一個粽子，一同吞進肚里的還有外婆慈愛的目光。

漸漸長大了，外婆也慢慢老了，包不了粽子了。母親升任大把式，我給母親打下手，外婆是顧問，母親包的形狀總是不及外婆的漂亮，但是味道依舊。

再后來，粽子在壓力鍋里煮了，不到一小時就OK了，再也不用等一晚上了，米也不用浸泡那么久了。再后來，超市里有了花樣翻新口味不同的各式粽子，臘肉的、蛋黃的、豆沙的、火腿的.....但我總覺得哪種也不及外婆的粽子好吃。

現在母親已經到了當年外婆的年齡，每年端午節我精心包好粽子給母親吃，母女倆吃著粽子，話題依舊是外婆的粽子、外婆，說著說著，舌尖上就有了外婆粽子的味道。或許，原本我思念外婆的粽子，就是思念外婆，外婆的粽子里包著一份叫做“親情”的特殊的甜蜜材料，這歲月無法割舍的親情粽子，自然是世間的美味，是無法替代的。

又到端午節，思念外婆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