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文化交流研究

廖媛媛

摘要：元朝時期，中日兩國雖沒有建立正式的政府間的文化交流，但以兩國海商和僧侶為主導的民間交流頗為頻繁。利用商船入元的日本僧侶和渡日的中國僧侶成為了兩國間文化交流的主導力量。兩國禪僧的往來，對中日兩國文化的交流與發展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關鍵詞：元日；赴日元僧；入元日僧；禪宗

日本學者藤家禮之助曾說過：“戰亂大體上一平息，尋求民間交易的商船便陸續渡海開往幕府采取嚴峻的臨戰體制的敵國。” （1）不僅在戰后，就是在戰爭期間，中日民間的往來也并未中斷。據《元史？日本傳》記載：“十四年（至元），日本遣商人持金來易銅錢，許之。”戰爭結束后，兩國往來日漸頻繁起來，甚至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朝代，達到空前繁榮的時期。木宮泰彥曾在其著作中論述道：“元末六七十年間，恐怕是日本各個時代中，商船開往中國最盛的時代。” （2）由于當時的僧侶基本都是通過搭乘商船往返于元日之間，所以頻繁的商業貿易和高頻次的商船往來，無形中為僧侶的出行提供了得天獨厚的交通便利，極大地促進了元日兩國僧侶的交往，使得文化交流達到了空前的高潮。

一、日本社會“尚禪”

日本平安時代，在社會中起主導作用的主要天臺宗和真言宗兩大宗教派系，但鐮倉幕府統治時期，禪宗被傳到了日本，并開始在日本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天臺宗和真言宗的地位逐漸被禪宗取而代之。造成這一變化的主要原因是鐮倉幕府初期爆發的“承久之亂”，這場政治動亂的結果是天皇為首的公家律令制解體，武士階層獲勝，公武關系逆轉。新舊政權的更替直接改變了日本各大佛教派系的社會地位。幕府的統治者意圖擯棄之前皇族所信奉的舊宗教，希冀擁有能為自己統治政權所服務的一種新的宗教。恰逢此時，中日兩國禪僧將“臨濟宗”與“曹洞宗”傳到了日本。尤其是臨濟宗，先是經大日能忍等人傳入日本，其后恰逢中國正處于宋元政權更替政局動亂時期，不少禪林高僧為了躲避戰亂，或有的不愿屈服于元朝的統治等諸多原因，而東渡到了日本，這為之后禪宗在日本的流傳與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禪宗所提倡的“難行”、“自力”和“悟道”等簡單自由的傳法修行方式，受到了日本武士階級的青睞，因此當時日本有“武士好禪”一說。而禪宗提倡的興禪護國、利益眾生等思想迎合了當時幕府統治者的政治需求，有助于政權的穩定與鞏固，得到了當朝統治者的大力擁護，使得禪宗一躍成為了鐮倉幕府時期日本佛教的主流。

二、元朝統治者“對日政策”的轉變

元朝初期，元世祖曾先后多次派遣使臣以期招撫日本，均以失敗告終。之后先后兩次發兵攻打日本，史稱“文永之役”和“弘安之役”，但因遭遇惡劣的自然環境等原因，均以元軍的慘敗而告終。兩場戰爭，使得元日關系急轉直下，彼此敵意頗重。譬如，日本曾屠殺了大批的元軍戰俘，部分入元的日本僧侶也因被懷疑成間諜，而遭受軟禁或被殺害。由于連年征戰，造成財政匾乏，民怨四起，忽必烈決定放棄第三次東征日本的計劃，重新采取“遣使招撫”政策，派如智法師等人作為使節團出使日本，但因路途十分艱險，沒能順利抵達日本本土。因此元日兩國之間的緊張局勢遲遲不能得到緩解，雙方的貿易及人員互動往來少之又少。

繼忽必烈之后，元成宗繼續沿用“遣使招撫”的政策，希望改善兩國的關系，化解戰爭帶來的積怨。1299年，任命普陀山高僧一山一寧為使節奉詔書東渡日本。一寧在日居住數十年期間，一直與鐮倉幕府保持著密切友好的關系，還受到日本天皇的推崇。一寧在日本不僅弘揚佛法，培養了眾多的弟子，還傳播了禪學、宋學、文學、書畫等中華文化，對日本的社會文化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使因戰爭而一度中斷的元日文化的交流得以恢復、擴大并出現了繁榮景象。

三、赴日元僧

雖然日本佛教最早是由百濟傳入，但之后的數百年間，日本的佛教文化主要是通過中日兩國僧侶的往來而不斷發展起來的。不同于以往各朝代，一山一寧是奉皇命以使節的身份赴日，因此一山一寧此次東渡日本除弘揚佛法之外，還具有更多的政治及歷史意義。

一山一寧在日本居住數十載，創建了一山派，極大地促進了禪宗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促使了日本由武家禪發展為了公家禪。他還開辦宋學，培養了很多在禪宗、宋學等諸多領域富有成就的弟子。木宮泰彥曾對一寧的創舉給予過高度評價：“一寧去鐮倉，住南禪寺，公家禪逐達興隆之機運，此即禪宗之中心，去鐮倉而移于京都之樞紐也。”一寧憑借崇高的威望和淵博的學識贏得了后宇多法皇為首的皇室、貴族的青睞與皈依，并培養了虎關師煉、龍山德見等一大批精通宋學的五山禪林中的名僧，開啟了日本宋學研究的先河，在日本一度形成了“禪儒合一，參禪者無不傾心宋學”的盛況。

一寧在日本傳授禪宗思想、開辦宋學，弘揚中華文化等一系列的努力，給整個日本社會文化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并扭轉了日本人対元的看法，對中日間的文化交流及友好往來作出了重大貢獻。

四、入元日僧

受戰爭的影響，一寧訪日之前，中日雙方人員的往來幾乎中斷。但一寧赴日后，開始有大批日本僧人來華。龍山德見深受老師一山一寧的影響，最先乘商船入元，龍山德見之后，入元日僧與年劇增，有的時候會出現數十人一同大舉渡海的景象。正如木宮泰彥所說的那樣：“弘安以來，幾乎斷絕之中國留學，所以能再盛，全由一寧刺激而成，入元僧龍山德見、雪村友梅、無著良緣、嵩山居中、東林友丘等，皆彼會下所出人才也。”

諸多入元日僧除了在江南的寺院修禪，還曾到中國各地游歷，游覽名山大川，廣交文人墨客，且歷時久，得以有機會深入接觸到當時中國社會文化的諸多方面，因此他們在中日兩國的文化、經濟交流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汪向榮所說：“五山文化之所以在日本起極大影響，并不完全由于少數東渡日本的中國僧人的功績，應該說，日本僧侶尤其是大量入元僧的影響更不能忽視。” （3）

五、入元日僧的的特點及目的

入元日僧的特點，大致分為以下四點：數量龐大、質量不高、集體行動、輕松渡海。元朝時期的入元日僧雖數量龐大，但除了雪村友梅等名僧以外，大部分都是些不知名的僧侶，在歷史上的影響力也頗低。當時就有元朝的史學家僧侶對此現象進行評價“最近的僧侶資質不怎么樣的也紛紛渡中國，是我國的恥辱也！”入元日僧為了渡海方便，結團集合，一起乘商船渡海。

據說當時有個日本僧侶想向元朝的某位高僧參禪學道，遂決定乘坐商船來元，但后來在途中得知那位高僧已經圓寂的消息后，立即說道：“我到元土后找一個新的師僧吧。”由此可見其極其輕松的渡海赴元心理，而這種情況在當時并不少見，所以才出現了僧侶質量偏低的現象。

六、兩國僧侶的往來對日本文化的影響

赴日元僧和入元日僧私下的頻繁互動住來，不僅促進了禪宗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而且對中日兩國文化的交流與發展也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同時，由于眾多入元日僧常年生活在元朝，因此有機會接觸到中國文化的很多方面。他們回國后，將禪宗、宋學、詩詞歌賦、繪畫等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傳入了日本，極大地促進了日本社會文化的發展。

（一）入元日僧回國之際，將中國古代的很多經典又極其可貴的佛教著作、詩詞歌賦、文學作品帶回了日本，推動了日本宗教、文化各領域的發展與繁榮。

（二）入元日僧還從中國帶回了很多名貴的畫卷和書法作品，給日本的文藝界帶去了新的生機與活力，極大地促進了日本繪畫及書法藝術的發展。

（三）一山一寧在日本創建了一山派，極大地促進了禪宗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促使了日本由武家禪發展為了公家禪。

（四）漢文學對日本文化的發展影響巨大，促進了五山文學的發展。日本禪僧為了純熟地掌握并表達禪學的思想和理論，刻苦專研漢文學，因此禪僧中出現了“以文為本，學道次之”的傾向，這大大促進了漢文學在日本的發展。

（五）宋學書籍雖在南宋理宗時早已傳入日本，但把宋學作為新儒學來研究，卻是開始于一山一寧。他在日本首開宋學研究之風，培養了諸多精通宋學的名僧。在一寧的啟迪與指導下，虎關師煉成為日本宋學的先驅之一。當然除了一山一寧之外，兩國其他的僧侶對宋學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上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元日政治關系冷淡的情況下，由于兩國僧侶這樣的頻繁往來，才使得日本在與中國及朝鮮半島斷交的情況下，依然能接觸到世界先進文化，促進了日本文化的發展與繁榮，也為之后日本五山文學的繁榮奠定了基礎。

注釋：

（1）藤家禮之助.日中交流二千年[M].張俊彥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1982：149.

（2）木宮泰彥.日中文化交流史[M].胡錫年譯.商務印書館，1980：394.

（3）汪向榮等.中世紀的中日關系[M].中國青年出版社，2001：82.

參考文獻：

[1]道端良秀.日中佛教友好二千年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92.

[2]木宮泰彥.日中文化交流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80.

[3]包江雁.宋地萬人杰，本朝一國師[J].浙江海洋學院學報，2001，（6）.

[4]木宮泰彥.中日交通史？下[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

[5]汪向榮等.中世紀的中日關系[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1.

[6]劉毅.禪宗與日本文化[J].日本學刊，1999，（2）.

[7]藤家禮之助.日中友好兩千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2.

[8]渡邊索.元朝時期中國日本的劃時代交流[J].世界宗教文化2013.

[9]宋濂.元史？日本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6.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