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呈貢的美麗蝶變

天空依然廣闊。雄偉壯莽的梁王山下，梨園里碩大的寶珠梨已經成熟。蜿蜒的洛龍河水一路歡唱著，最終奔入煙波浩渺的滇池。一座現代化高鐵站像一顆巨大的鉆石，鑲嵌在翠綠的山水間。這是昆明的最新鏈接方式，它的名字叫呈貢。

我差不多是呈貢新城的第一批居民。

5年前我舉家遷往呈貢時，其實新城的很多構想都還趴在圖紙上。地鐵、高鐵都還在緊鑼密鼓地趕工，晚上馬路上幾乎見不到人影。如果一陣風從大學城吹來，估計能一直吹到現在的新螺螄灣，中間不帶歇氣兒的。開車好幾公里都看不到紅綠燈，不是因為停電，而是壓根兒就沒裝。于是大呈貢很快就有了一個著名的稱謂——“鬼城”。

中華小學旁邊有一大片空地，長滿了灌木雜草，甚至夜里還能聽見癩蛤蟆和青蛙的叫聲。這片地一直荒著，就有閑不住的老倌老奶來此“開荒”，很快就把這片地弄成了“狗啃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更好笑的是，他們為了收集“農家肥”，用三合板、破木板在地里搭建了很多簡易廁所。為此還引出了一樁小小的“公案”——

據說有個人來呈貢辦事，開車好幾公里愣是找不到廁所。最后來到黃連山下，這哥們直接就跪了：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五星級廁所”嗎？蹲在里面不但可以呼吸負氧離子，而且還能聽到鳥叫。圖片發到網上，一下子就火了。

大呈貢的最為可愛之處，在于我找到了兩眼泉水。一眼在新冊村后，一眼在七星山。周末拉山泉水泡茶，就成了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鄉井鄉井，有水的地方才是故鄉。昆明城內的“吳井”據說曾經是全昆明最好的水，到現在，就只剩個名字了。

搖搖晃晃的大呈貢，大路通天，天高云淡。洶涌的摩天大樓隱藏在糜集的公園綠地之間。白云載沉載浮，處處花香蝶舞，與逼仄灰暗的老城相比，真的有了幾分花園城市的味道。

地鐵、高鐵相繼開通之后，人多了，車多了，“城市病”跟著就來了。好在趕上創文，大呈貢一下子干凈、敞亮了許多。馬路干凈得像剛剛用濕毛巾擦過，從前的亂停亂放不見了。車子不好停，我便干脆丟到車庫，任由我的座駕在漫漶的時光里，蒙上一層淡淡的微塵。好在公交車、共享單車都方便。與以往的大拆大建不同，這次創文，城市管理似乎更多了些人性化的成分。

“呈貢”為彝語發音，意思是“盛產稻谷的海邊壩子”，也是事實上的米糧倉和花果園。寶珠貢梨、離核桃、呈貢蘋果、水晶葡萄和乒乓球大小的烏炭楊梅，都曾經名噪一時、蜚聲海內。一座現代新城的崛起，是否真的意味著傳統農耕文明的徹底淪陷，與鄉愁鄉韻無限疏離？這樣的問題，期待引起有識之士的思考。

我差不多整個秋天在呈貢的路邊翻檢落葉。那些紅的、黃的、完整的、殘缺的樹葉躺在我的掌心，仿佛是上帝寄給我們的美麗書簽。我側身在此，像一只巨大的蚱蜢隱藏在樹葉間，喝茶、寫字、聽雨、聽風。我知道我最終會和這座滇池岸邊的城市一起老去，最終成為匍匐在它腳下的一粒微塵。我知道最終所有的城市都會變“舊”，而陳舊是致命的，但“舊”才是生活的常態。等到我們和歲月一起變“舊”的時候，我會說大呈貢：你的眼神，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