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教堂多沒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至今仍舊留存的部分。其中最著名的應該算是圣索菲亞教堂,如果外地人來哈爾濱旅行沒見過它,那就幾乎是白來一趟。但它和伊斯坦布爾的同名教堂相比,其實又不算什么,不僅是因為歷史知名度的問題。
單位門口正對著火車站北廣場,上面矗立著剛剛修繕的圣伊維爾教堂。這座以7個蔥頭頂著稱的教堂,與我頗有淵源。我和妻子在單位宿舍蝸居3年,在向警校胡同新居搬家的時候偶然發現它的存在。其時教堂已經廢棄,沒有蔥頭頂,沒有十字架,破破爛爛,只有榆樹從教堂頂部的裂縫之中長出來,憑空增添蕭索的氣息。教堂旁邊還有附屬建筑,工人們正在拆毀。一位抽煙的工人告訴我,他們拆完這些建筑還要拆教堂。我和妻子既氣且急,在報紙上連篇累牘地撰寫報道,呼吁保護這些建筑。數月博弈的結果是:教堂留存,附屬神職人員宿舍和鍋爐房被摧毀。附屬幼兒園以及馬賽克鑲嵌畫則因屋主身份而得以保留。雖然保護過程非常艱難,但是這座教堂得以繼續生存,算得上我職業生涯的光彩一筆。
除此之外,我還撰寫過呼吁保護圣索菲亞教堂以及其他文物建筑的報道,只不過沒有保護圣伊維爾教堂這么有影響,或因不是首倡者,或因其他未曾深究的緣故。
本命年車禍后,我和妻子貸款購買新居。新居附近的極樂寺和圣母安息教堂,彼此相安無事,仿佛圣彼得堡涅瓦大街各種教堂混居的情形,充分彰顯著寬容的精神。我喜歡圣母安息教堂的清靜,但是它和圣伊維爾教堂一樣早已沒有相關的功能。我在詩里曾經寫過:“沒有神甫的伊維爾教堂仿佛沒有靈魂的詩句。”這些教堂的確只是沒有魂魄的空殼而已。
圣母安息教堂入口處是一座鐘樓。鐘樓柱頂之上本來應該懸掛著六芒星而不是現在安排的飾物,但在看過一張舊照片后我才發現其上也非六芒星。上面原是細小的蔥頭頂,再往上則是東正十字——典型的拜占廷風格。這時吟誦葉芝的詩,就有一種異常超拔的感覺。“因此我駛過汪洋和大海萬頃,/來到了這一個圣城拜占廷。”鐘樓表面盤踞著粗壯而繁茂的葡萄藤,似乎是雄性的,因為從未見過結果,教堂的葡萄藤卻總是結著密密麻麻的果實。
在鐘樓和教堂之間有一座西式涼亭,飾有穗頭系于一處的浮雕,我在別處見過,有人對我解釋過,但此刻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怎么回事了。公墓后來遷走,附近的蘇聯紅軍墓地卻原封未動。單獨的圍墻,粗厚的鐵門,門上是一顆剝蝕的紅星。里面情形到底如何,只能胡亂猜測。夏天這里是孩子的樂園,冬天閉園時極為蕭索。我和妻子向看門人打過招呼,在風雪覆蓋的荒園里亂走。望著頹敗的教堂,實在想象不出昔年的模樣。
每天上班坐公車都走大直街,每次都能看見路邊的3座教堂。路左邊首先看到的是圣母帡幪教堂,哥特式尖頂,看上去小巧玲瓏。與它只有短街之隔的是圣母守護教堂,我們當地人叫它“烏克蘭教堂”,穹頂呈現扁平的渾圓形狀,雪天看上去格外舒服。路右邊是圣心大教堂,與其他磚混式樣的教堂呈現出的暗紅色不同,表面是灰色的。它其實是近年修建的,原來的老教堂是怎么消逝的,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