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們面朝中國地圖的東邊:百年來如一日,太陽沿著飽滿圓潤的海岸線升起,一排排的白浪逐漸被日光照醒,為陸地邊沿打上圓潤的腳印。
滿天星斗的一夜剛剛過去。
華東這片臨海之地,曾有星宿墜落在人們心里。
明末清初的地理學家、學者顧炎武,在著作《日知錄》中曾寫道: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農夫之辭也;三星在戶,婦人之語也;月離于畢,戍卒之作也;龍尾伏辰,兒童之謠也。
而今天,如果你拉住街上的人,問他們什么叫做“流火”“三星”,要問多少個,才會有一個人知道答案?年輕人愛玩星象游戲,郎朗上口的,那是天蝎和處女命名的西方黃道十二宮。除了漢語言文學的古文專業人士,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大美之辭。然而一種文明的美感,豈是極少數的專業人士可以支撐的。
所以我們尋找一切跟星象有關系的城市地理,想來喚起一些血液中先民的記憶。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華東大地上,在這里人們找到很多“星屑”:那些跟中國古代天文認知有關的,是村落的名字、建筑的布局,祭祀的內容,還有那些融入了民俗當中的其他碎片。華東地區和華夏大地的其他區域一樣,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的眾多遺跡古墓中,發現了古人描摹星象的工具和祭祀太陽星辰的器具;所不同的,卻是在這里還存在一些充滿了生命力的古村落——它們帶著幾千年或幾百年前的建筑和民俗存活到現在,于是古代天文學、占星術在融入民間后產生的影響、留下的痕跡,都分外清晰。
幾乎每一個外面的人走進這些村落,都有迷路的危險。村中布局按照古老的中國民俗來設計,不同于城市或者現代農村的模樣。建筑的古老凝滯了時光的腳步,一轉身是太極,再轉身是八卦,人群之中,站著魁星之神高舉大筆,給學童祝福。或許太多已經脫離了科學的路線,而你我不妨將其當作美麗的民俗印象來浸潤焦慮的耳和目。
所以,我們在這里并不嘗試用雄辯的姿態或者大家的口吻,去闡釋中國古代天象這樣一個龐大的命題,因為這其中實在包含了太多中國古代政治史、宗教觀、思想史、科學史和民俗史的系列內容。我們只做一面鏡子,反映所看到的那些景致,不妄自推斷,不擅自添加。鏡子深知自己的單薄,只冀望自己面對并映像的,是無垠的星空。
文字如果只是寫出來——沒有任何意義,它真正的出生來自于他人的閱讀,所以當你閱讀至此,今生今世,你和我們,不早不晚,一起完成了本期雜志的意義。亦如亙古多變的無窮大的星空中,兩顆遙遙相對的星星,相向,然后一起眨了眨眼。
長河月圓,又是一個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