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共享單車“囚徒困境”的現實路徑

(廣西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00)

自行車誕生以來，以其輕巧、便捷的功能深受人們歡迎。雖然從它產生至今已經有200多年的歷史，但是直到1965年，荷蘭阿姆斯特丹開始實行“白色自行車計劃”，自行車才擁有了公共產品的屬性，開始了其艱難的探索與發展道路。

隨著綠色交通倡議的提出，人們低碳出行的意識逐漸提高，自行車在中國這個它曾經的“王國”里又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2007年，公共自行車系統進入中國，為緩解道路交通擁堵、人們短距離出行提供了新的選擇，成為城市公共交通系統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共享單車作為中國“新四大發明”之一，滿足了居民多元化的交通出行需求，為人們的出行生活帶來了諸多便利，彌補了政府公共服務提供的不足。

伴隨科學技術的發展，共享經濟正潛移默化地改變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其通過網絡技術手段整合閑置資源、精準匹配信息，大大降低了交易成本，實現利益最大化。民營資本的進入，使得以互聯網為平臺的共享單車在短短三年內就取得了不凡的成績，推動了以政府為主導的公共自行車服務向以市場為主導的共享單車服務轉變。根據《共享單車行業就業研究報告》數據顯示，截止2017年7月，共享單車累計投放1600萬余輛，用戶規模1.06億人，騎行頻次3.125次，且月度活躍用戶正在呈幾何級增長趨勢。自2015年投入市場以來，共享單車經歷了井噴式的、非理性的發展，到現在歸于平靜和理智，可以說得益于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從中進行調控和引導。

一、問題提出

共享單車在彌補城市公共交通提供不完善的同時，也因企業間瘋狂地搶奪市場份額，帶來了一場“囚徒困境”式的爭奪戰，產生了許多社會問題。

首先，在這場共享單車的博弈中，參與博弈的各家企業，其目的都是為了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企業不擇手段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不僅對其他企業的發展造成不利影響，其自身也舉步維艱。其次，在這個門檻低、易進入的共享單車競爭市場里，每個企業都因渴望快速占領市場而陷入“囚徒困境”的底線和價格競爭，每家企業都覺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異常艱辛，但是每家企業都入不敷出，最終導致的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最后，共享單車雖然本質上是一個市場項目，但由于參與到了原本屬于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領域中，而具有準公共物品屬性，許多問題已不再單純的企業逐利、競爭行為，其發展的事態也遠超出了企業本身所能控制的范圍。

二、相關研究綜述

(一)概念界定

提及共享單車，首先不得不說到底什么是“共享”？“共享”一詞不是現代術語，早在明代馮夢龍的《東周列國志》中就已經出現，“今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聲，不敢獨樂，愿與相國共享”，“共享”一詞便出現在這里，即將一件物品的使用權與其他所有人共同分享。

共享單車由公共自行車(Public Bicycle)演變而來，又叫互聯網租賃自行車，它是運用智能手機與互聯網技術，基于“共享經濟”理論而形成的一種隨取隨用、無樁借車還車的自行車租賃模式，它的出現使公交車站、地鐵站與校園、家庭、公司、商業區等無縫連接起來。

(二)相關研究進展

共享單車的迅速發展引起了諸多學者的關注與討論，根據中國知網數據庫上按照主題“共享單車”進行檢索，在短短三年里就有相關文獻3809篇，其中期刊1429篇，碩士論文18篇，可見其研究熱度。

郭鵬、林祥芝等人(2017)指出，互聯網和大數據改變了傳統的公共服務提供模式，共享單車的產生是需求驅動公共服務的結果，它在為人們出行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給公共治理帶來極大挑戰，需要從市場動力、公眾參與、政府責任等方面協同治理，創新公共服務提供模式。秦錚、王欽(2017)針對因公共品、外部性和信息不對稱引起的共享單車市場失靈問題，以及政府干預經濟過程中出現的政府失靈問題，提出了破解雙重失靈的“政府-市場-社會”三方協同機制。王彥、吳聃(2017)，張一進、張金松(2017)均從博弈論模型去分析共享單車的發展及改善路徑。有所不同的是，王彥、吳聃主要從共享單車內部的市場競爭及其未來發展趨勢進行探討，強調共享單車企業一味壓低價格、提高補貼，最終只會導致低價均衡的結果，企業得不償失。張一進、張金松則從政府與共享單車企業間的演化博弈去探討，通過復制動態方程分析政府監管與共享單車平臺的策略，認為雙方在進行策略抉擇時受到不同因素的影響，具有不同的穩定性。譚袁(2017)從“底線競爭”的構成要件判斷共享單車的競爭行為是否屬于“底線競爭”，從而提出共享單車“底線競爭”的預防與糾偏措施，指出政府應出臺相關規范準則督促共享單車市場的健康發展。王政貽、何得桂(2017)基于公共產品視角，闡述共享單車發展帶來的外部效應、共享單車在資本推動下的扭曲性供給等問題，并針對共享單車面臨的公共性問題提出治理對策。宋姝凝(2017)則主張通過立法來規范共享單車的發展，參考網約車的監管立法，建立從中央到地方的監管體制，避免不正當競爭，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本文運用“囚徒困境”理論，分析共享單車陷入“囚徒困境”的原因，并從政府責任視角深入探討破解這一困境的方法，使共享單車發展回歸理性，為人們生活提供更優質的公共服務。

三、造成共享單車“囚徒困境”的原因分析

造成共享單車競爭陷入“囚徒困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此，分別從企業和政府兩方面因素去分析：

(一)企業因素

1.價格競爭

共享單車企業認為，提高市場占有率的最佳方式就是提高用戶知曉度，因而需要向市場投放大量自行車，以提高其在潛在用戶視野中的出現頻率。共享單車企業為了爭奪市場份額，放棄成本-效益的考量，投放大量共享單車以占領市場，通過壓低價格、提高補貼吸引大量用戶，以獲得融資。最終，市場上共享單車數量越來越多，企業陷入了無限投放的死循環，造成市場飽和、資源浪費。

共享單車市場之所以出現價格大戰，是因為每個企業都認為自己能夠從壓低價格的決策中快速搶占市場份額，并從中獲利。假設兩個企業都選擇了低補貼策略，那么它們的收益均為10，實際上對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局面，既可以通過補貼來吸引用戶，又可以維持企業正常運行。然而在現實中，因為企業無法判斷競爭者的策略，假如A企業選擇了低補貼而B企業采取高補貼，那么受益的將是B企業。因此，企業決策的非完全理性最終導致收益在最低點達到納什均衡，即雙方收益均為5。

表1　企業補貼收益矩陣

2.底線競爭

企業在忙于競爭的同時，為了迎合用戶的需求，對違規用戶不加懲罰，縱容亂停亂放、肆意破壞、盜竊變賣、私自加鎖等行為。究其原因，是企業有意而為之，表面上制定了嚴格的懲罰規則，實際上因害怕嚴厲的處罰會失去用戶，都采取了容忍的態度。到最后，企業市場份額的提高不是通過提供更好的產品、更優質的服務，而是建立在更寬松的監管之上，于是，共享單車企業又陷入了另一輪“囚徒困境”。企業加強監管，從長遠來看，有利于共享單車行業的健康發展，培養用戶良好的用車習慣，能夠減少單車維修、報廢、運營的成本。而放松監管雖然在短期內占據了市場份額，獲得了收益，最終可能因為單車損壞嚴重而不得不退出市場，收益也因此呈現遞減的趨勢。

表2　企業監管底線矩陣

(二)政府因素

1.管理部門不明確

在共享單車剛剛興起時，相關政府部門間職責分工不明確，共享單車市場行為該由哪些部門來管理，缺乏明確規定。當共享單車運行出現問題時，政府工作人員還存在觀望態度，在沒有上級明確指示的壓力下，各部門缺乏職能承擔、合理規范的主動性，在應對新問題時，決策和執行都存在一定的滯后性。而在共享單車產生的問題嚴重化之后，《指導意見》出臺之前，又出現了多頭管理的現象。各個地方相關管理部門并不一致，有的地方歸屬城管、有的地方交通局負責，還有的地方甚至歸住建等部門管理，直接主管部門難以確認，致使已經出現的問題未能得到及時有效的控制，最終導致了共享單車惡性競爭。

2.監管執行力不足

目前，政府對共享單車企業的監管缺乏前瞻性和全面性，在共享單車搶奪市場大戰開始時，沒有采取有效的管理措施，對車輛投放數量、行業標準、市場準入條件、事故發生后的責任分擔都缺乏明確的規定。其次，政府對共享單車平臺的資金使用存在監管缺失，導致企業進行不良融資，大搞價格競爭，不僅使整個行業陷入發展困境，也損害了用戶的合法權益。最后，政策制定缺乏可行性，執行效果欠佳。除北上廣地區的政策較為嚴格以外，其他城市管控的力度都較松弛，雖然《關于鼓勵和規范互聯網租賃自行車發展的指導意見》已經出臺，但各地并未以此為依據并結合地方實際情況制定實施細則，導致這些地方政策的執行力度欠佳，政策制定下來卻難以達到應有的效果。

四、破解共享單車“囚徒困境”的對策建議

共享單車屬于民營企業，具有規模小、資金少、風險承擔能力弱、缺乏科學規劃等先天不足，決定了企業無法依靠自身解決所有的問題。因此，政府有責任和義務從宏觀層面對問題進行把控，統籌全局，從根本上破解共享單車發展中的“囚徒困境”。

(一)加強對共享單車市場的監管

在共享單車的資金使用方面，由于企業在創立初期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政府應該為平臺提供財政補貼和相關優惠政策，避免企業進行不良融資。隨著共享單車的普及，越來越多的企業參與到“群雄爭霸”的局面，容易陷入“囚徒困境”式的的價格補貼戰，這就要求政府相關部門加強監管，要求企業設立押金收取專門賬戶，不定期進行檢查，加強對企業擬投入資金的核查。

在共享單車用戶監管方面，鼓勵平臺與政府監管機構共享數據，對破壞單車的行為零容忍，對亂停亂放的行為進行引導，從根本上杜絕“底線競爭”行為。很多企業都制定了自我監管和懲罰機制，如：扣減信用分、收取高額租金等，但是為了迎合消費者，搶占市場，企業往往不嚴格執行相關規定。政府應加強對“故意忽視違規使用”的企業進行懲罰，甚至可以暫停其運營資格，運用“看得見的手”對“底線競爭”這種行為進行強干預。建立健全相應的投訴渠道，及時處理、反饋用戶或市民的意見和建議，既保障用戶合法權益，又能夠維護共享單車市場秩序的穩定。

在共享單車的投放量方面，根據市場容量，監督共享單車的投放，同時在單車的質量、企業經營情況、管理能力、技術革新等方面，根據第三方數據信息進行調査、核實。對于在單車質量、經營情況、管理能力存在問題的企業，應根據相關規定進行整改；對于存在惡性投放，只投不收的行為，應加大懲罰力度，情節嚴重者甚至將其逐出共享單車市場。引導共享單車企業盤活單車存量，鼓勵企業在投放新車的同時，將居民自愿共享的單車接入平臺，真正體現共享的價值，避免造成產能過剩和資源浪費，提升資源配置效率。

(二)精確劃分共享單車市場準入門檻

由于如今共享單車市場的同質化現象嚴重，競爭日趨激烈，大多數一線城市已經趨于飽和，政府應該對新的進入者提出更高的要求。除了在安全上制定嚴格標準外，還應該要求企業在運營過程中精細化、智能化、去同質化，并具有一定的創新能力。在車輛GPS定位、大數據網絡等相關硬件以及管理體系、運作流程等軟件上，共享單車應當符合一定的標準，這種標準的設定應當是基于維護公共安全和社會秩序。

相比需求量日趨飽和的一線城市，二、三線城市由于公共交通并不十分完善，對于共享單車的需求量非常大。在二、三線城市，政府部門可以適當降低共享單車的準入門檻，通過與共享單車企業簽訂合作協議，彌補城市公共交通提供的不足，引導共享單車良性發展。與其讓共享單車企業在一線城市鷸蚌相爭，不如從政策上將共享單車引入二、三線城市，一方面避免了價格和底線競爭的“囚徒困境”，另一方面，企業也可以在公共交通匱乏的地區挖掘更廣闊的市場潛力，緩解共享單車一線城市“扎推”的亂象。

(三)健全共享單車行業相關法律法規

2017年8月，交通運輸部等10部門已經聯合發布了《關于鼓勵和規范互聯網租賃自行車發展的指導意見》，由于共享單車與網約車都是“互聯網+”時代的新興交通方式，且二者在市場監管方面都存在的極為相似問題，因此，可以借鑒網約車的監管經驗，從法律層面對共享單車進行監管。各地方政府應該以這一國家層面的文件為依據，結合本地區實際情況，完成具體實施細則的制定工作。對于《指導意見》中所明確的分工，各部門應該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共同為共享單車的發展創造良好的法律法規環境。

此外，共享單車的問題還會直接影響城市環境衛生、道路交通管理、社會公共秩序等各個方面，因此，對企業相關資質的審查顯得尤為重要，它是進行共享單車監管的前提。資質審查應該是手續齊全、程序法定，并且要求企業提供相關信息和具有相應服務能力的證明等。政府應該在監管與引導之間尋求某種平衡，以達到促進共享單車行業健康發展且便利人民生活的目的。

共享單車作為“互聯網+”時代的新興出行方式，為人們生活帶來了許多便利，但是，共享單車不健康的發展模式又阻礙了其持續發展。這時，就需要政府利用這只“看得見的手”從中進行調節和引導，建立科學的競爭機制，實施強有力的監管手段，避免企業陷入“囚徒困境”式的競爭中無法自拔。從政府責任視角出發，探討政府在共享單車發展中的責任，不僅能夠破解共享單車的“囚徒困境”，還能進一步完善公共服務，解決人們出行“最后一公里”的難題，對緩解交通擁堵、環境污染等問題也有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