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愛與城堡不可辜負

石巖 丹尼爾

這是一次蓄謀已久的旅行。半年前，開始策劃中歐名城小鎮的自駕路線。起初野心很大，想把主要名鎮全部納入計劃。當真正開始細化行程才發現，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歐歷史名鎮之多，像散落的珍珠，要一次把它串起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最后終于還是把目光鎖定在海德堡。

從法蘭克福朝西北方向行駛了120公里，到達萊茵河谷地，終于看到從年少時就聽過并夢寐以求能來到這代表遙遠歐洲的萊茵河。沿途看到兩岸雄峙在山巖上許多各式各樣建于中古時期的古堡，而似乎每一棟古堡都留傳一個神秘的傳說，或哀怨凄涼、或偉大神圣、或海枯石爛。而我們只是靜靜地順河經過，仿佛也是一種特殊的享受。接著，再乘車朝東南方向行駛120 公里，終于，來到一個看似古典傳統卻充滿活力的地方——海徳堡（Heidelberg）。

注定以愛之名的城堡

青山綠水間的海德堡，石橋、古堡、白墻紅瓦的老城建筑，充滿浪漫和迷人的色彩。不同于羅騰堡的童話也不同于新天鵝堡的夢幻，它給人以一種滄桑的美。

相傳歌德曾八次到訪海德堡 ，在他六十六歲那一年，歌德在此邂逅猶太美女瑪麗安娜并一見鐘情。兩人總在傍晚時分攜手于古堡花園散步，他為她朗讀中的片段，并將她的名字用阿拉伯語寫在沙地上。兩人度過了浪漫而美好的兩周時光，于是在歌德離開的時候，留下了那著名的一句：我把心遺失在了海德堡。

海德堡城堡是建于十三世紀的古城，坐落于國王寶座山高出內卡河海拔200米高的山頂上，內卡河發源于黑森林，穿越在海德堡，貼著老城而過，在青山河谷間，和老橋、城堡相映相輝，組成完美的畫卷。歷史上這里經過了幾次擴建，形成歌特式、巴洛克式及文藝復興三種風格的混合體，德國文藝復興時期的代表作。海德堡城堡歷時400年才完工，曾經是歐洲最大的城堡之一，也是一座軍事要塞。

八百多年間，有許多詩人和藝術家來到海德堡，為海德堡深深心折過。19世紀德國浪漫主義在海德堡發源和發展，海德堡成為了德國浪漫主義的象征地和精神圣地。有許多偉大詩人和藝術家的傳記都不能略過海德堡。

海德堡城堡位于山頂上，所以需要搭乘電纜車上去。總共有四站，第二站Schloss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搭乘纜車只需要3分鐘內就可以抵達。盡管老城也十分現代化，但街道、小巷、和主要建筑都保留了原來的古樸風格。

古城現在多數的房間是開放給游客參觀，保存完好的一些大廳，目前仍可供宴會以及藝術表演之用。古堡的正門雕有披著盔甲的武士隊，中央庭園有噴泉以及四根花崗巖柱，四周則為音樂廳、玻璃廳等建筑物。城堡里還設有德意志藥店博物館 （Deutsches Apotheken Museum），展示有16-18世紀的藥草和制藥的器具。城堡里保存了一個巨大的葡萄酒桶，有8米高9米長，可以裝22萬升酒，據說制作它足足用了130棵橡樹。在大酒桶正面有一個酒鬼的雕像——佩克歐的宮廷弄臣，他正是木桶的看守人。站在城廓上遠望，滿眼盡是無邊無垠的葡萄園，美不勝收。

或許，時光還是會賦予事物各種奇妙的寓意吧，殘垣斷壁把歷史嵌進了身體，成為了城堡的點睛之筆。在30年戰爭期間城堡遭到毀壞， 如今大部分已經是廢墟了。幾經修復，但仍然有許多的殘破，某些房間甚至只留有一面外墻，未修復的部分成為殘垣斷壁。這是一座美麗的大城堡，也是一座滿目滄桑的城堡遺址。馬克·吐溫曾經這樣形容海德堡城堡：殘破而不失王者之氣，如同暴風雨中的李爾王。

古堡花園內建有歌德紀念碑，碑旁靜靜放置一張石椅，石椅下鐫刻著瑪麗安娜的話語：“高墻開花之處，我找到了最愛的他。”兩人在相遇之地以此方式相伴彼此，或許也算得上是這愛情故事的最好結局。正如古堡斷墻上所銘刻的歌德詩句那般：“我在這里愛過和被愛過。”

站在山路上的觀景平臺，對面青色的王座山上，紅色沙石所建的海德堡城堡把殘缺玩出一種氣質，仿佛濃縮著往事的光榮與痛楚，于瞬息萬變的時間之中，俯瞰著海德堡城和內卡爾河。都說歐洲是建筑藝術出神入化的地方，以天為窗的設計靈感，是怎樣產生的，在藍天的映襯之下，在城堡內觀望，都覺得美的贊嘆，美的驚艷。遙想幾百年前國王站在這里觀望天空，這是怎樣的一種意境。

這座城堡被維克多.雨果、馬克.吐溫等作家稱為浪漫主義的代表和愛國主義的象征。如今，海德堡城堡早已成為知名的旅游打卡地，在城堡上可以俯視狹長的海德堡城區和內卡河的全景。與早上大城市里的“人煙稀少”相比，海德堡簡直就是“人山人海”了。從城堡到山下，市集廣場上都是人。然而卻很少有人去深入了解腓特烈五世的那段故事。海德堡城堡印記了各個時代的精神向往。久歷流年的打磨，已不是皇室功臣的浮華舊夢，亦不是固若金湯的城堡要塞，而成了今日游人登高眺目的最佳處所。

古老的大學靈動的心

海德堡大學建于1368年，是德國最古老的大學，距今已經有600多年歷史了，它被譽為世界哲學家的搖籃。整個海德堡其實就是和海德堡大學融為一體的，到處都是大學的校區、宿舍樓，體現了城市即大學的理念。古老的建筑令人流連忘返。

在羅馬帝國時期，這里曾是神學者和法律專家集會的中心。大學曾經培育過55位諾貝爾獎獲得者，5位德國總統，和很多歐洲的政府官員；哲學家黑格爾、社會學家馬克思韋伯等人曾在此任教，音樂家舒曼、“心理學之父”馮特等多位大師也都曾在這座校園里度過青春。

大學廣場是這座大學的中心，由于歐洲的大學沒有圍墻，很容易讓人置身其中而不自知。離廣場不遠處的大學圖書館是一座美麗的日耳曼風格的建筑，經常有珍貴的書籍展出。跟當地的學生一起在海德堡大學的食堂吃飯，一餐的費用是按照所盛食物重量計算的，吃的越多花費越多，基本上5-9歐就可以滿足你的食欲了。

說起美食，這段美好的故事就不得不提。對世人而言，海德堡似乎早已是浪漫的代名詞。一個名叫“學生之吻”的巧克力品牌，更是給這個浪漫的城市增添了無窮的人情味。這個巧克力源于老城區最古老的咖啡店CafeKnoesel，在1863年開張之后，咖啡店吸引了不少海德堡大學的教授、學生。當時能上得起大學的年輕人大都是出身富裕的紈绔子弟，不愛念書，無所事事，反倒是喜歡喝酒交友。后來，海德堡大學開始招收前來求學的貴族小姐，她們在嚴苛的教母的陪同下，也經常拜訪這家咖啡店。在那里，青春洋溢的年輕學子們之間眉目傳情，只是教母的監視絲毫不肯放松。19世紀禮教森嚴，年輕人借著巧克力餅表達情意。有了這一層故事做點綴，又為這座城增添了一絲甜蜜溫馨。

一座古橋一條小徑

城堡的老橋建于1788年，是海德堡橫跨內卡河上最古老的橋。海德堡是一座如此美麗的城市，有如童話仙境一般，這座橋附近的風景是最好的，從山間古堡到山下古城，從靜靜流淌的小河到云霧繚繞的群山，一切盡收眼底。它連接了海德堡老城與內卡河對岸的Neuenheim區。

其是老橋本名叫做卡爾西奧多大橋，可能是因為它的歷史太過于耀眼，使得人們最后用老橋來稱呼它。然而老橋的歷史已經沒人能說的清楚。老橋是保留給行人徒步專用的，橋面略見磨損。海德堡老橋有著九個拱門，在橋上往山崗上一望，就是著名的海德堡城堡，河流、橋梁、城堡共同構成了海德堡最美的視覺焦點。這座古橋是海德堡美景和靈氣的渾然天成的點睛的一筆，因而成為海德堡的象征，詩人歌德都非常喜愛，荷爾德林更是有頌歌來贊頌它。

橋的南端塑有選帝侯卡爾-提奧多的雕像，而北邊則是希臘女神雅典娜。橋南端的兩座28米高的橋頭堡是老橋最古老的部分，建于15世紀，曾作為橋門的一部分使用。橋頭堡有兩座圓塔，塔下面的門洞原來是海德堡老城的入城口，還曾經作過牢房使用。

老橋南端舊橋門旁的銅猴是游覽中不可錯過的部分。這只銅猴左手的鏡子和左腳的戒指象征虛榮心，赤裸的臀部象征好色和丑陋，右手伸出的手指用來阻擋人們邪惡的視線。傳說握過猴子右手手指的人將來會重回海德堡，摸過猴子左手銅鏡的人會有好運。猴子右手邊還有一對老鼠，是雕塑者的簽名，也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老橋是從海德堡老城到哲學家小路的必經之路。在圣山山腰的哲學家小徑，是條幽靜的崎嶇山路，風光宜人又隱蔽，搞笑點講，就是適合私奔、越貨、各國間諜互換信息以及還不出債交不出稿的人逃逸。這條小路位于內卡河北岸的山腰上，歌德曾在這里漫步思考哲學問題，黑格爾在海德堡任教時也曾與友人在此探討學術問題，因而得名哲學家小徑。小徑上也豎了各式各樣的紀念碑，最為獨特的一塊莫過于花園邊的一只大手，上面寫著：今天你哲學了嗎？

小徑周圍的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也因其綠樹掩映，環境靜謐，而倍受學生和情侶喜愛。難怪歷史上頗受教授、學者和哲學家們的喜愛，經常徘徊于此捕捉思想的靈感。只是小徑蜿蜒陡峭，還時不時避讓迎面來的車輛，駕駛過程一路甩尾仿佛有種“魂斗羅”附體的感受。另外，小徑中段設有觀景臺，俯瞰海德堡老城視角很好。小徑長約兩公里，如果有興趣的話還可以沿林間小道繼續向上探索圣山，但需注意沿途沒有商店或自來水，需要自備飲水。

我漸漸發現這里的特別之處不是在于它的主道路，而是在于從山腳到主道路中間的一條條小徑，很窄很彎曲，被苔蘚與綠植覆蓋，透過陽光，走在那一條條彎曲的小路上猶如步入童話世界。

最質樸的教堂也有滄桑

站在海德堡古橋上可以望見一座有尖塔頂的建筑，就在騎士之家的對面，是有700多年歷史的圣靈教堂，是海德堡老城里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教堂。整體巴洛克風格的建筑，擁有有漂亮的尖塔。不同于歐洲大教堂的華麗精美，這座教堂內部十分的樸素，內部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和雕塑，中央只有一個簡單的十字架，前面還擺著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這種風格跟另外一些富麗堂皇的天主教教堂形成了鮮明對比，甚至比一般的新教教堂還要簡約。

這里算是城內最大的建筑之一了，也是整座城的制高點，可以俯視整個海德堡。感覺教堂好像就是過去小鎮的精神支柱。這里有歷代選帝侯的墓葬區，但原有的王室墳墓多在1693年的戰爭中被毀，原先54塊墓碑中，也只有一個保留到了今天。另外這座教堂對宗教改革也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在隨后的幾百年，教堂教名不斷在新教和天主教變換，甚至在1706年教堂用屏障分割開，分別屬于新教和天主教。這樣分隔的狀況一直經歷了230年，直到1936年這個分割屏障才被拆除。今天，圣靈大教堂是一個新教教堂。教堂里面還有以日本廣島原子彈爆炸慘況為題材的彩繪玻璃。支付兩歐的門票后還可以攀登教堂的尖塔，從塔頂可以找到自己腳步走過的地方。

小鎮的故事融進了生活

拉登堡小鎮在海德堡西北十多公里，也在內卡河的沿岸。鎮里的古 羅馬遺跡彰顯著它悠遠的歷史，而奔馳公司的創始人卡爾·奔馳先 生在這里頤養天年，也為這里留下了一個博物館和許多老爺車。最 美麗的是拉登堡保存完好的中世紀老城，石板路的兩邊都是傳統的 木框架式的老房子（Fachwerk），還有紅磚的城墻、塔樓和古堡。尤 為難得的是這里的游客很少，靜謐安詳，有真實的生活氣息。河畔的草坪上有很多在河邊休閑的當地人，以及三三兩兩聚成一團的年輕學生，真實羨慕他們這種簡單充實的生活氛圍。

在這里，最適合的游覽方式，便是大街小巷隨心行走，累了找家帶室外座位的咖啡館享受陽光，再和店內其他客人嘮嘮家常，聽一聽街坊鄰居帶點傳奇色彩的故事。老橋，殘堡，百年的店鋪，年輕的學生，這些神奇但又和諧的搭配，讓你有萬千的理由去寵愛她。

海德堡的魅力已經超越了所謂的景點。只要身在其中，就能感受其滄桑的歷史，感受其令無數文人騷客情迷的浪漫氣氛，還能感受現代海德堡人真實簡單的健康生活。普魯萊西特宮門口的雙胞胎兄弟雕像，據說是當時建筑師的兒子每天來工地上探望父親，卻不慎跌落腳手架喪生，于是悲傷的父親將兒子的雕像裝飾以玫瑰花環和圓規雕刻在大門上；酒桶旁邊的彩色小人，象征著千杯不醉卻飲水而暴斃的酒神佩克歐；太陽臺上的腳印，代表著大火熊熊燃燒時帶著盔甲跳下來的騎士……太多太多的故事在這里發生，尋常人到了這里只道是風景不錯，可靜下心來細細聆聽，便能發現這老城里的一磚一瓦，都有著其獨特的印記，用他們的語言默默記下這數百年的故事。

也許我會和他們一樣，明天早晨起個早，迎著陽光捧一杯咖啡在河邊散散步，身影投在內卡河的河面，和古堡一起，仿佛油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