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翔 王夢圓
南京俗稱“六朝古都”、“十朝都會”,歷史悠久,景點眾多。駐寧部隊、機關、院校也很多,每每提到“駐地紅色資源”大家都會想到“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丫“雨花臺烈士陵園”這兩個地方。其實,南京作為一個古都,特別在近代又是風云際會的焦點,她的傷疤,也就是“資源”遠不止這些,但是很多都不為人知,或者說沒有被當成愛國教育的一種形式。
一、抗日碉堡——在悲痛和屈辱之中,我們也曾負隅頑抗
淞滬會戰后,國民政府當局繼續組織積極抗日,唐生智主動請纓,發出“誓與南京共存亡”的豪言壯語,被任命為保衛戰司令官。戰斗打響前,南京在外圍陣地、復廓陣地、制高點紫金山己修筑了大量的永久性防御工事,僅碉堡就達到1700多座。但是許多因自身的質量問題和在戰斗中的損毀已經不復存在,剩下的在和平年代又有破壞,如今剩下的僅僅百余座,且大部分都是在紫金山、湯山、雨花臺的山林里。
碉堡,這個在機械化戰爭年代發揮過莫大作用的存在,隨著時間的遠去逐漸被放逐到這座城市的記憶夾縫中。這些碉堡作為戰爭的親歷者,見證了日軍的猛烈炮火,見證了守城官兵的浴血奮戰,有著獨特的教育意義。而現在,這些見證歷史的碉堡又處于何種境地呢?雖然政府已經認識到了保護的重要性,但是“藏”在山上的碉堡或者是無人問津,或者是成為垃圾池和流浪漢的免費住所,也許它們尚且連“景點”都稱不上,更不用說所蘊含的歷史尊嚴了。之于紅色教育,把歷史證據收集起來集中陳列好,再建到交通便捷的地方供人紀念、瞻仰是一方面,去尚存的現地觸摸一下歷史的細節也是一方面。
二、名士故居——在內外交迫的年代,總有無數牽掛國家命運的個體
龍蟠里22號,1832年來到南京的魏源在清涼山下烏龍潭邊買得這塊居處,取名“小卷阿”。《卷阿》是《詩經·大雅》中的名篇,可見魏源雖然一生仕途不順但自始至終對繁榮盛世充滿了向往之情。原先的三棟房屋已有一處毀于火災,院內的陳設大部分已被魏源后人運回湖南邵陽的故居,剩下的當年真跡似乎只剩下據說是魏源親手所植的那株臘梅。前去之時梅花尚在,陣陣清香似這位被譽為“近代中國開眼看世界第一人”猶存的風骨。魏源就是在小卷阿里完成了五十卷本的《海國圖志》初稿。只是他不會想到自己的著作在國內不受重視卻在日本廣為追捧,這其中就有后來參戰甲午的東鄉平八郎。“九一八事變”后東三省淪陷,剛剛擁有自己獨立畫室的徐悲鴻悲痛異常,傅厚崗4號,他給剛購得的這座西式兩層小樓取名“危巢”,并在《危巢小記》中注解,“古人有居安思危之訓,抑于災難喪亂之際,臥薪嘗膽之秋,敢忘其危,是取名之義也。”1904年前后,有著“中國最后一位傳統詩人”之譽的陳三立舉家來到西華門外頭條巷,購置房產取名“散原精舍”。百日維新失敗同父親一起被革職后,更堅定了陳三立“憑欄一片風云氣,來做神州袖手人”的政治態度,在南京定居的這段時間他的主要生活就是學堂講習、廣交文人和培養兒子陳寅恪、陳衡烙等。看似再也無心政治,可當盧溝橋事變爆發之后,已經85歲高齡的陳三立憂憤難當,拒絕逃難(當時在北平),病重拒不服藥,絕食五天,溘然長逝。
這些零散在南京大街小巷或還存在或已消匿的故居以他們特有的方式敘說著國家危難下一個又一個普通人的擔當。他們無聲無息地坐落在那里,任憑風吹雨打,不求聞名世上,只求當年問心無愧。
三、秦淮風光帶——繁華深處最該提醒不忘歷史
十里秦淮串聯起夫子廟等一系列古建筑群,也串聯起南京的文化和繁華。這個“5A”級景區似乎是游人必到之處,古往今來無數的文人墨客、世家大族、富商巨賈在這里留下佳話。“六朝金粉”,古代最奢靡的華貴依然依稀可見。可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這里曾在抗戰中嚴重損毀,大量建筑都是在1985年后重建的。古今中外的許多著名建筑都有“被毀一重建”的不斷循環。因為有的當權者愛通過否定前人的建筑來否定前人,例如項羽對待阿房宮、黃巢對待長安城、日本人對待南京城。很多后來人愿意去修繕,人們似乎想在修繕中延續某種情感,這樣的例子太多,夫子廟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當然需要一份繁華來回憶曾經的強大和證明現在的復興,我們更需要銘記不該忘記的過去。把十里秦淮變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未免聳人聽聞,但可以像中山北路上的國民政府外交部舊址一樣,在門口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石碑上寫上這段歷史,“曾為岡村寧次的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那里如今的使用者是省人大,相信政界要員在進出時肯定會有所感慨和警醒。在繁華中保持一份清醒的自知,才能在潮流涌進中把握準航向。
四、下關——眼前風平浪靜的長江暗藏著近代歷史的波譎云詭
2013年南京區劃調整,下關區不復存在,但“下關”這個歷史坐標永遠不會消失。1912年人們在下關車站迎接前來就職的孫中山,17年后人們再次云集下關,等待的卻是上岸的孫中山靈樞。在那個去偽存真的年代,能接受一種進步主義已屬不易,能信仰一種主義更加不易,能像孫中山先生這樣終身奉行一種主義的,絕對值得歷史的敬仰。
最令人唏噓不己的,是當初“誓與南京共存亡”的唐生智。12月8日,日軍占領了南京的所有外圍陣地,形成了對南京的三面包圍,撤退的唯一缺口就是下關碼頭。可是唐生智下令將長江上的渡船全部銷毀,自己斷絕了南京守軍的退路。他做了背水一戰的決心卻沒有背水一戰的勇氣,12月12日傍晚,最高指揮官居然率先乘著為自己留下的小艇北渡長江揚長而去。大多數指揮官沒有選擇他宣布的撤退方案,南京城己被日軍三面包圍,只剩下下關碼頭一個缺口。潮水一般的軍民涌向挹江門(從城內到達碼頭的必經之路),卻被把守該門的36師阻攔,國軍內部甚至因此發生交火,寒冷的江水凍死、淹死了無數只能選擇泅渡的人。13日天亮,日軍驚訝地發現南京城己無守軍,率先到達下關碼頭的日軍對無法渡江的軍民開始了殘忍射殺,一時間,血染長江!
唐生智比孫中山活得久的多,可無論是后來信佛也好,投誠共產黨為新中國事業做了貢獻也罷,至少作為一名軍人,一名高級指揮官他是失敗的。他的指揮失誤造成了無數不必要的軍民傷亡;他的撤離是軍人對自身諾言和榮譽最深重地踐踏。死者己矣,功過任憑說。佇立在下關江邊,我想的最多的是,如果我們是那場戰斗的指揮員,我們又會如何?也只是想想而己,歷史根本沒有“如果”,把握好今朝,履行好我輩職責便是無罪于歷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