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槃恭王府

馬麗

恭王府的前世

1975年的一天，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在病中交代了一件特別的任務：修繕、開放恭王府。

在素有“城中第一佳山水”美名的什剎海后海南岸，柳蔭街南段，坐落著一個已有數百年歷史的建筑群。著名地理歷史學家侯仁之先生將其譽為“什剎海的明珠”。它，就是恭王府。文化部恭王府博物館的孫旭光館長說：“恭王府目前是中國唯一保存完整的清代王府。它分為府邸和花園兩大部分，總占地面積6萬多平方米，將近9個足球場大小。說起恭王府的歷史，有句話叫‘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恭王府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間，歷史上居住過兩位重量級的人物。”

孫館長所說的兩個人物個個來頭不小。第一位，就是這座府宅的首任主人，乾隆皇帝的寵臣，清代有名的巨貪——和砷。和珅不僅權傾朝野、富可敵國，而且他的兒子還迎娶了乾隆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固倫和孝公主，也居住在這座宅院中。1799年，和珅被嘉慶皇帝賜死，這座大宅被賜予了慶王永磷。50多年后，又成了另一個大人物——恭親王奕的府邸，并因此得名恭王府。

19世紀末，伴隨著清王朝的帝國垂暮，恭王府也沒能逃脫由盛轉衰的命運。1898年，恭親王奕去世，他的孫輩溥偉繼承其王位，成為了恭王府的主人。僅僅十幾年后，辛亥革命爆發，清王朝的大廈徹底崩塌。1920年左右，不甘心失敗的溥偉為了籌集資金復辟清室，不惜將恭王府抵押給北京天主教會的西什庫教堂。1937年至1939年，恭王府逐步被有教會背景的輔仁大學購得，并被開辟為其女子學院的所在地。

解放初期，輔仁大學并入了北京師范大學。1956年，北京師范大學的部分系室與華東師范大學音樂系合并，成立了北京藝術學院。恭王府的府邸部分被其長期用作校舍。而恭王府的花園部分則被開辟為公安部宿舍和北京空調器廠的廠房。恭王府的主人雖然幾經變化，但有一點始終沒變，就是它一直沒有對外開放。而與此同時，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座幾百年歷史的建筑群卻在不可避免地老化、腐朽、甚至損毀。

周總理指示要重修恭王府

1962年，周恩來總理提出對恭王府的保護和開放。在周恩來總理的關懷下，歷經數百年滄桑，正在垂垂老去的恭王府，大有迎來勃勃新生的希望。然而，從上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由于歷史的原因，對古建筑的保護意識，幾近蕩然無存。也正是從那時開始，越來越多的單位、機構甚至居民陸續遷入恭王府。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共有8家單位，200余戶居民駐扎在這里。這不僅讓恭王府的開放變得遙遙無期，更加速了它的老化與衰朽。

1975年，重病在身的周總理把對恭王府的美好期許，鄭重地托付給了谷牧。谷牧，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兼任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主任，是周恩來在經濟方面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1980年，在谷牧同志的主持下，國家文物事業管理局和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聯合起草了《關于加強古建筑和文物古跡保護管理工作的請示報告》，并在傳達文件過程中特別強調了對恭王府的保護。就這樣，實現總理囑托的征途，終于邁出了第一步。但誰又能想到，這條路竟然一走，就走了近30年。

1982年，在谷牧的親自督促與主持下，“恭王府修復搬遷領導小組”成立，并制定了“先易后難，先花園后府邸，邊搬遷，邊修復，邊開放”的原則，但由于恭王府的修護、開放、涉及多個部門，還關系到籌措資金、劃撥土地等多項事宜，進展緩慢，舉步維艱。遷置恭王府內的單位和老居民，就是一道不小的難關。從1982年至1988年，在谷牧同志的主持下，在各方面力量的不斷協調、努力下，位于恭王府花園部分的單位和大多數住戶，克服重重困難，得以遷出。1988年8月，經過修繕后的恭王府花園對外開放，但府邸部分的騰退工作仍在艱難的進行。就在同一年，74歲的谷牧卸任國務院副總理，但裝在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囑托，又怎能就此忘懷？

此后，不僅谷牧同志一直沒有停止對恭王府傾注心血，在他的影響下，1998年后，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嵐清同志也義無反顧地抓起了恭王府的騰退、修復工作。2002年，中國藝術研究院從府邸部分遷出，恭王府府邸80%的面積得以空出，20多年的奮斗終于迎來了勝利的曙光。

當谷牧再一次提起周總理的囑托時，李嵐清副總理感慨道：“谷牧同志受周總理的委托，我是受谷牧同志的委托啊。”

騰退任務基本完成，修復工作即將展開。可更多的困難還在等待著人們去一一挑戰。

恭王府迎來鳳凰涅榘

今年82歲的郭黛姮，是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師從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是當今中國古建筑歷史研究及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的頂尖專家。2004年初，68歲的她披掛上陣，成為恭王府府邸修復工程的工程主持人。

郭黛姮教授遇到的第一大困難是去找一找樣式雷的圖。樣式雷并不是人，也不是機構，而是一個家族，因為姓雷，很多成員曾在清朝樣式房行使掌案的職務，因此得名。而所謂的樣式房，就相當于清代的皇家設計院，主要職能是為皇室設計各種建筑。幾經尋找，在國家圖書館的善本部里，一張恭王府的樣式雷圖紙，終于擺在了郭黛姮的面前。

孔祥星老先生，今年79歲，畢業于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曾擔任中國歷史博物館副館長。2003年，他受邀擔任恭王府顧問兼專家組組長。為了給恭王府府邸的修復找到精確的參考資料，他著實費了不少苦心。孔祥星知道，當年中國營造學社考察恭王府的時候，一定制有大量的測繪圖，這些圖紙或許就標注有準確的數據，可以彌補樣式雷的空白。的確，中國營造學社1937年和1947年兩次對恭王府的實測圖，共33張。在這些圖紙上，恭王府的主要建筑和院落都標注有詳細的尺寸。孔祥星認為，這些圖對府邸的修復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在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后，“恭王府府邸文物保護修繕工程”于2005年12月正式打響。本著修舊如故的原則，修繕工程堅持使用傳統工藝材料和現代技術相結合的方式，全力保存文物構建和遺跡，最大限度地傳承歷史信息。

近百年前，大量的字畫、玉器、瓷器從恭王府流失海外。王羲之的《游目帖》、宋徽宗的《五色鸚鵡圖卷》等書畫作品，還有郎窯紅荸薺瓶這樣的瓷器、玉器皆未能幸免，損失極為慘痛。

如今，中華民族正在實現偉大復興，恭王府迎來新生的那天，展現在游客面前的絕不應當是一個個空蕩蕩的房間。 孫旭光館長就是當時負責恭王府文物回流的專家之一。今天，在恭王府藏品研究部文物庫房，我們終于有幸一睹一件國寶的風采。

孫旭光說：“在20世紀初，恭王府里一大批寶物，是被日本人山中定次郎買走，并在紐約、倫敦的拍賣會上賣掉了很多。這尊郎窯紅荸薺瓶就是其中的一部分，長期流失在海外。2004年，我們前往日本找到了《1913年紐約AAA競賣》。根據這個圖冊，在國家文物局的幫助下，成功地把這尊郎窯紅荸薺瓶買回來了。后來經過不斷的努力，又有2樣國寶翡翠蒼龍教子紋雙兒蓋瓶和白玉鳥形盒也收回來了。看到它們的時候，我就特別感慨，祖國強盛了，這些曾經離開家漂泊在外的國寶又能回家了。”

經過了不懈的努力，2008年8月20日，和著北京奧運會的鑼鼓聲，恭王府涅粲重生，正式全面對外開放。時光荏苒，從1962年周恩來總理在此許下心愿，到2008年夢想成真，已經過去了46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