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醬
詹姆斯·昆廷-史蒂文斯
詹姆斯·昆廷-史蒂文斯挾持美國弗吉尼亞一所高中的10名學生的事發生在36年前。現在,他坐在弗吉尼亞溫切斯特的一家餐館里,點了一份柑橘沙拉。服務員端上來后,他卻沒有動餐具。
53歲的史蒂文斯有太多話想說,他顧不上眼前的食物。幾十年前,他手持一把莫斯伯格獵槍走進了一所高中,該事件最終以零死亡收場。現在,他想要講述這段往事。他說自己想幫助那些想法危險的年輕人,比如佛州帕克蘭校園槍擊案槍手尼古拉斯·克魯茲,他就像年輕時候的史蒂文斯一樣。
史蒂文斯最有力的說服“武器”就是他自己的那段人生經歷。
1982年11月10目下午,史蒂文斯走進費爾法克斯縣布拉多克湖中學,一開始沒人注意到他。“我的第一反應是以為他們在排演話劇《奧克拉荷馬》。”被挾持的學生之一弗朗西絲·丘奇曼回憶說,“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們在學校看到有學生在排演。”
史蒂文斯用行動向師生們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他朝天花板開槍,帶走了9名人質。第10名人質一直躲在一臺復印機后面,直到21個小時后獲救。
事發后學校立刻將4300名學生全部疏散,警方設法連線與史蒂文斯談判,并找來了不久前與史蒂文斯分手的前女友貝卡·舒特來說服他投降。如今,貝卡·舒特已經53歲,是一名護士,住在加利福尼亞州。她說史蒂文斯是一個“性格內向、安靜的吉他手”,“他并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所以當警方讓我跟他通話時,他接受了。”
媒體在報道中,說史蒂文斯一個“被戀人拋棄的男人”,甚至還有一則新聞標題是《失戀青少年向警方投降》。不過史蒂文斯對這段關系并沒有說太多,他承認自己當時太年輕,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他認為自己并非因為失戀才會去挾持人質,當時他更像是陷入了一場關于“正義與邪惡的信仰之戰”中。
史蒂文斯3歲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他跟著母親生活。之后母親再婚,但他跟繼父關系疏遠,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和繼父又離婚了。
回想起那次校園挾持事件,史蒂文斯說他當時仿佛被惡魔占據了頭腦,腦袋里有一個聲音,慫恿他去殺人,然后再自殺。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好像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他咬著那把槍——那是他的16歲生日禮物,然后又拿下來對著人質低聲吼道:“都給我出去!”
史蒂文斯說,之后自己仿佛感覺到靈魂出竅,有一只穿著白色長袍的手伸向了他。他也把手伸了過去。然后他得救了。
“我一直在尋求的平和到來了,”他說道,“我只是觸碰了那只手,就獲得了內心的平靜。”
之后的7小時里,史蒂文斯每隔一小時就釋放一名人質。1982年《華盛頓郵報》有一篇報道稱,史蒂文斯跟警方進行了3次交易。分別要了4杯咖啡、一加侖香草冰淇淋以及一大份披薩(并且要求披薩里不要有鳳尾魚)。
第二天上午10點鐘,史蒂文斯將步槍交給了人質談判專家,此次校園危機宣告結束。史蒂文斯沒有殺死任何人,他被判處4年半有期徒刑和3年的社區服務,并向學校支付了403美元(約合人民幣2600元)的賠償金。
“我想向社會和法官證明,這個判決是合理的。”史蒂文斯很快就等來了機會,2年半的監獄生活后,他在安保極為嚴密的監獄里得知被列入了提前釋放名單。出獄后,他得到了一份教心理殘障兒童彈吉他的工作,為期5年。之后,他結婚生子。他經常跟孩子聊天,但他隱隱覺得有些事情仍然不對勁。
“我總是習慣將自己的臉藏起來,”史蒂文斯說道,“我感到羞愧,我應該待在監獄里的……我只是躲在了自己的保護殼里。”
1985年一1989年期間,史蒂文斯前往田納西州的納什維爾找工作。但很多工作招人時都要背景調查,他很難找到工作。
他經常去當建筑工人。包括到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在田納西州的莊園當過水管工。他考了很多職業證書,1999年前后終于找到了一份IT工作。之后他也有了一個新名字——“T·J·史蒂文斯”,他在生活和工作中都使用這個名字,他的過往已不大為人所知。
2006年,第二次婚姻破裂后,史蒂文斯搬回了溫切斯特。“那真是一段低迷時期,完全就是靠父親的積蓄在過活。”然后當地一位牧師邀請他去教堂唱歌。
盡管很不情愿,這個曾經的校園槍手開始公開講述自己的那段過去。第一次演講是2015年在一座教堂里。牧師安迪·庫姆斯說,演講開始前,史蒂文斯有些坐立不安。“我當時提醒在場的人說,我不知道T·J·史蒂文斯想說什么,但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當史蒂文斯開始自述時,在場的人陸陸續續哭了。人們上網搜索,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教堂歌手真的曾經是一名校園槍手。
1982年11月10日,弗吉尼亞校園挾持案現場照片
18歲的史蒂文斯被罄察帶走
佛州帕克蘭校園槍擊案發生后。史蒂文斯承諾愿意盡自己所能向那些有危險想法的青少年伸出援手:“我很樂意與那些正處于危險邊緣的孩子坐下來交談。”
去年,史蒂文斯還在教堂里遇到當年事件的受害者——50歲的貝瑟尼·西爾福斯,那個時候她才14歲。她記得當時的場面很混亂,警察和消防車涌進了學校,學校體育館被特警隊包圍了。然后,很多年后的一天,“那個壞蛋”在臺上講了一遍這個故事——貝瑟尼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與史蒂文斯談論過那場磨難的當事人。
2016年,弗吉尼亞州恢復了史蒂文斯的投票權,但他依舊不能去槍支店買槍。史蒂文斯認為,學校可以雇用退伍老兵來防止槍擊事件發生,當然他自己不再是持槍者——在布拉多克湖中學槍擊案之后就不是了。
“我不喜歡在自己家里放槍。”史蒂文斯說道。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反思自己給受害者帶來的痛苦和傷害,他知道自己給那些人帶來的痛苦“不容忽視”。
“現在只是個開始,我的自我救贖之路。”史蒂文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