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趙覺珵
今年的上半年,中國市場過得并不平靜:在繼續推進金融去杠桿以及中美貿易摩擦帶來的外部不確定性下,股市、債市、人民幣匯率等均出現波動,這讓市場對于中國金融市場能否繼續穩定發展產生一些疑慮。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李揚2日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專訪時表示,當前金融風險確實是多發易發,但無論是實體經濟還是金融方面,中國都有足夠的準備、足夠的力量解決問題。
對金融風險早有足夠準備
環球時報:近日,包括股市、債市、人民幣匯率等在內的國內市場出現了一些波動,引起普遍關注。我們應該如何看待這樣的波動?
李揚:2008年以來,中國經濟發展的最大變化,就是從高速增長轉向中高速增長,或者說進入新常態。十九大以后,這個轉變又被進一步概況為“從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的中國經濟發展,中國已經經歷30多年的“上行期”,現在由于經濟規律的作用,經濟增長總體開始下行。如果說在經濟上行時期,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不可避免,那么在經濟增長的下行期內,我們經濟金融體系內積累的大量問題不斷暴露,就需要集中精力、財力,花一定的時間去加以處置。
毋庸諱言,當前我國金融風險正處于多發易發時期。但是我想指出的是,早在5年前,我國政府就已經對當前的問題、問題主要出現的領域、問題的嚴重性有了比較充分的估計,而且早在幾年前,我們就開始采取了一系列管理風險措施。應當說,幾年堅持下來,有些措施已初見成效。
總的來說,我們對中國金融發展仍然充滿信心,對中國經濟發展也充滿信心。我們信心的基礎,并不是說中國經濟金融沒有問題,而是來自我們對存在的問題認識得比較清楚,對存在的問題有比較冷靜的判斷,對于問題的解決,有方向正確的思路。
需警惕金融恐慌
環球時報:中國是否可能發生金融恐慌,判斷依據是什么,如何應對?
李揚:中國目前并未發生金融恐慌。但是,在某些領域、某些時段,確已出現恐慌的苗頭。從理論上說,對市場波動反應過度,便可認定出現一定程度的金融恐慌。對照這一標準,我們尚未達到那種程度。金融恐慌典型的狀態是2008年的美國,當時雷曼兄弟破產,一下子觸發市場下瀉的動力。與這種狀況相比較,中國至多只是出現一點恐慌的苗頭。我們所以提出整個問題,就是要防止苗頭演成趨勢。另外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如今市場上出現的若干問題,恰好是我們推進金融改革的結果,更不能與恐慌相提并論。中國的問題遠沒有金融危機期間的美國那么嚴重,只要政策說清楚,政策做到位,就不會發生金融恐慌。
環球時報:一段時間來,中國各機構在努力推進去杠桿。但我們也注意到,剛剛舉行的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的例會上提到,把握好結構性去杠桿的力度和節奏。您認為應當如何把握這種力度和節奏?
李揚:去杠桿沒有一個絕對的、統一的標準。從國際經驗看,政府部門杠桿率高是最不好的一種情況,因為政府部門杠桿率高,赤字多,債務多,容易導致大量發債以及征收苛捐雜稅等問題,總體來說不利于經濟的健康發展。
對中國而言,還需要警惕企業的高杠桿。在結構性去杠桿的過程中,我們的首要重點是企業,企業去杠桿的關鍵是國企問題,國企去杠桿問題的核心是處置僵尸企業,而僵尸企業問題的本質是不良資產問題。
中美貿易摩擦是治理體系矛盾
環球時報:最近,中美間的貿易摩擦成為市場最擔憂的外部風險。您如何看待中美貿易之間出現的問題?
李揚:中美間的經貿摩擦今年開始顯露,但其實問題很早就已經存在。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二戰結束不久,西方國家針對當時新興的社會主義國家成立了“巴黎統籌委員會”,對這些國家實施高科技領域、軍事領域的產品禁運,中國就屬于被禁運的國家之列。更應引起我們警惕的是,上世紀90年代,前蘇聯東歐集團解體之后,巴黎統籌解散,取而代之的是“瓦森納協定”。這個協定已經解除了對原蘇東國家的禁運,但是對中國的禁運依然保持,且延續至今。因此,我們無須對當下美國的政策感到吃驚。
今天的情況無非是歷史的延續。這背后其實是全球治理機制的調整問題,是對于全球化向何處走的一個看法問題。我們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實際上是把原來的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領導的全球化中被忽略的一些新興國家、發展中國家,將它們聯系起來。這代表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發展思路,完全不同的全球治理模式,所以與原有模式產生了沖突。這種思路的沖突,文明的沖突,并不容易通過談判來解決。
當然,我們還要強調,要解決所有這些問題,基礎是把中國的問題解決好。▲
環球時報2018-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