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與面子

周沖

竇文濤的節目《圓桌派》里，有一期講消費與面子。嘉賓是梁文道、馬家輝和許子東。

竇文濤講到一件往事。

大約是20世紀90年代的時候，有一個人輾轉找到他，請他去主持自己的婚禮，開價很高。竇文濤答應了。

婚禮舉行前夕，新郎特地飛過來，將一堆現金抖出來，對竇文濤說：“我和我們當地人說，竇文濤是我哥們兒，聽說我結婚，他非要來幫我主持，攔都攔不住。你到時候去了，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別說你是用錢請來的，而是來幫朋友的……”

竇文濤也答應了。婚禮當天，他下了飛機，新郎開著豪車來接，盛況空前。到了現場，有人問竇文濤：“你真是他哥們兒？”

竇文濤答：“是，當年……”

面子給足了。婚禮極其奢華氣派，也極其成功。那天，整個小城的人全在關注這場盛大的婚禮。到了午夜，新郎喝多了，直著舌頭對竇文濤說：“我跟你說實話，我這婚禮是假的。”

他這婚，是結給當地人看的。他女友在國外，他們還不想這么快結婚。但是，他為了面子，提前辦了這場婚禮。

因為小時候他們家太窮了，他被人打，被人罵，被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瞧不起。受過多少屈辱，數都數不清。后來他賺了錢，就想一定要做一件事，讓所有當年瞧不起他們的人看看。于是，就有了這場婚禮。

聽完故事后，梁文道等四人都沒有說這就是虛榮，何必呢……他們有另一番更溫柔也更深刻的理解。

馬家輝說：“怎么說呢？因為那個面子成為你的資源，你才能成為那個社會里的領袖。這當中有一種理性的成本計算……”

許子東也贊同：“這個三萬塊錢就是面子。里面放的東西是一樣的，為什么我要花三萬塊錢買？因為旁邊人看我的眼光不一樣。你用三萬塊錢的包，代表了你在他人心中身份不一樣。它超出實用價值。這溢出的部分，就是潛在的資源……”

我覺得很有道理。

有人為當下付費，如買衣服，買食品，或者去旅行。有人為未來付費，如貸款買房、買車，投資教育買孩子的前途，用巨資買面子、買一個領袖地位、買一家人在城市里的四通八達。這些消費方式都無可非議。唯一要看的是，它值嗎？如果值，那就是一筆好買賣。無論是人生觀、情感觀，還是消費觀。你以奢華為樂，我以節儉為美；你喜歡珠光寶氣，我熱愛樸素整潔——都無可厚非。一切都看你自己內心的需要，經濟能力的高低，理性計算后的性價比及回報率。

你要記住的，無非是：自由選擇，然后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