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斌,蒙古族,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出生于太仆寺旗幸福鄉。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四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先后在《草原》《滇池》《海燕》等報刊發表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若干。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夢痕》、散文集《綠色情絲》、詩集《為你歌唱》、報告文學集《草原的歌者》等。部分作品被選入《內蒙古70年詩選》《中國新世紀詩選》等多種選本。

一
秋風里,落葉被舉起,又被放下
一起一落的際遇,如那年的我
被故鄉喚回,又被故鄉送走
來去之間,一縷炊煙迎風而散
拾一枚在手,讀時光的紋路
滿身斑駁像陳年舊事
凸起了愛,凹下去了痛
潛伏于體內的那一簇火焰
遇見追憶的磷,歲月被引燃
夜剛好遇見
每一條葉脈都可觸摸對家的眷念
此生住得簡陋,卻在枝蔓上抵御風寒
已逝的青春還在懷念。網已破損
秋風如刀,樹葉應聲而落
看破了風塵,花朵在開與敗中學會了寬容
寬容一場風吹滅路上的燈,寬容路上的泥濘
無論遠方還有多遠,袖中的風仍裹著初戀
眾生平等,葉的手中緊捏著秋風
落入河中,成一杯沾滿風塵的茶
捧一口飲下,眼里噙著一世蒼涼
無論懸浮,還是沉沒
無處安放的靈魂,像村莊里長大的孩子
漂蕩在他鄉,越流浪內心越惶恐
二
年輪被時光的指尖劃傷,樹葉枯黃
奔跑的云被指認有錯,無法涂改,落下來
覆蓋了一條河的紋路,流水正經歷一場風暴
白發在歲月的叢林里行走,那些遠去的和正要遠去的
都被酒杯搖醉,關進往事的盒子
一些糾纏不休的詞語,找不到出口
在修飾和被修飾里你推我搡
風,走近河流和涼意
穿透城市的靈魂和肉體
雪橫下心,把天空咬碎
吞咽不掉的悲喜,瞬間鈣化成記憶
風停在午后,時光濾干了體內的水分
起皺的山與水日漸荒涼,亂云散去
黃昏蹣跚著,沿一條路走向安靜
三
秋天了,身體里的樹葉
開始脫落,落就落吧
某一天都落盡了
就剩下了骨頭
雪也就該來了
隨之,河的流速變慢,變堵
沒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無論春,還是夏
樹葉的生長都是水到渠成的
枝椏一探出頭,就走入了江湖
風是懂得孤獨和寂寞的
它有時來,有時不來
因此,塵世的順風車不太好搭
在江湖,相識與相忘
都要經歷風的黑和雨的白
曾經緊握的手又松開
利來利往的路上
好多樹被砍倒
好多樹被出賣
對此,好多樹都見怪不怪
好大一片樹林
長得相似的樹葉未必能遇見
形態各異的卻能在
同一枝干上共渡此生
現在,秋風來了
面對偌大個世間該說些什么
算了什么也不用說
赤著腳跟著風走吧
把過去和遺憾留下
留給每年
都記得來祭奠的人
四
秋風不眠,河流期待的雨還在路上
河床的樹全身長滿憂慮,上夠著天,下落不了地
越來越空蕩的內心,被洪流灌注了疲倦
空氣惆悵的翅膀,正與被賦予形體的藍經歷遷徙
天空亮起來,如刀似劍的云,穿山越嶺
嵌心入骨的涼意,月亮被迫交出夜色的隱密
逼仄的森林,穿不透的城墻,失而復得的時光
在夢想的邊緣,行走,迷離,覺醒
世俗的盡頭,遠去的光陰,秋天一樣深的孤獨
那個制造悲劇者倒在悲劇中,歷經墜落
雨水占據了洞穴,長風逼走了溪流
身處困境的巨石,在一條河里眩暈
站不住腳跟的諾言或者謊言,搖擺不定
一城人的欲望,被一條古道穿越
袖里藏風,走不出去的鋒芒,劃開一扇虛掩的門
秋池失守,始終如一的草木之骨
在一片青山綠水里,試圖藏匿
秋天,越來越少的風雨雷電,從時光深處趕來
庭院、樹葉或鳥,都各懷心事
在一首離歌的節奏里,他們奔跑、靜守或耳語
白若劍光的憂傷,將一層層被秋雨澆透
季節交替,無畏而放肆的秋風,從一個山口出發
彎曲的山路,背后的風塵,都是美夢的洞悉者
窗前,月光穿透十指,容顏漸暗
趕路,卻又無處可去,碎在欲望的河流
此刻,也許有人,放下背負一身的詞語
在久違的重逢之地,擁一座山
敞開心胸,讓秋風穿過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