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ICU：鬼門關前的自救

唐昊

醫生也有病

在醫療界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醫者不自醫”，來源于成語“醫不自治” “盧醫不自治”（語出《梅山先生墓志銘》）。意思是醫生能給別人看病，不能醫治自己的病，推而廣之也不能給自己家屬看病或者做手術。首要原因是，因為醫生對于疾病以及藥物的知識比較了解，給患者醫病時能夠根據病情進行客觀診治，但是面對自己和家人時，往往會因為感情因素影響判斷。還有一個原因是高明的醫生更注重自己的身體健康，保養得當，一旦得病，太多是不治之癥。

我作為一個重癥醫學科醫生，自己也難免得病，從小對于抗生素磺胺有過敏，故記憶深刻。所幸磺胺藥已被淘汰出常用抗生素的目錄。我自己潔身自好，沒有罹患HIV（磺胺可以用來治療免疫力低下的艾滋病患者感染的卡氏肺孢子蟲肺炎。記得多年前，有媒體根據某明星患了卡氏肺孢子蟲病，推斷出此明星的八卦消息），也不需要使用此藥。我以為避開了這種藥，自己就跟過敏無緣，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凡事總有未能料到的時候……

突如其來的藥物過敏

話說這天，我去走了個后門，找口腔科的同事幫忙解決了盡頭牙的麻煩，然后就在家休息。我自恃藝高人膽大且苦于疼痛，自服了一個常用的止痛藥西樂葆（塞來昔布）。自己以前也服用過這藥，不曾有不良反應。十分鐘后，身上出現一風團狀的紅色皮疹，耳朵里奇癢，逐步感覺牙齦腫脹。這些癥狀讓我判斷出自己是得了過敏性蕁麻疹。

我之前出現過過敏的反應，但感覺這一次過敏反應來得特別快，而且癥狀明顯和之前不一樣。癥狀更多，更為嚴重，不僅是皮膚，牙齦和耳朵也出現了癥狀。我本想像上次一樣服用氯雷他定之類的抗過敏藥物，等待好轉，可服用后自我感覺效果明顯不同于上次。

重癥醫學科醫生的專業天性讓我提高警惕，不敢輕視，因為我知道過敏是一個嚴重的疾病，癥狀可以很輕，然而嚴重起來會危及生命。由于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立即電話通知家人，急服氫雷他定抗過敏，并且服用了達喜保護胃粘膜，避免發生應激性潰瘍導致消化道大出血。

除了上訴的癥狀，我還出現了嗓子癢，氣緊的感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對于過敏性疾病，最嚴重的并發癥就是喉頭水腫。因為喉頭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咽喉的起始部位，作用是保護氣管或者作為發聲的構造。嚴重的喉頭水腫可能會造成氣道阻塞，窒息。

自救，爭分奪秒！

我立即下樓前往醫院，不敢開車，怕暈在車中，或在去醫院的路上堵車。時間就是生命，于是我趕緊打的！

我邊走邊想：不能進小區診所，因為小診所不具備呼吸道急救的條件，萬一需要氣管插管那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需要第一時間進醫院急診科，因為喉頭水腫引起的氣道梗阻需要急救，急診科有搶救的設備，可以進行氣管插管，可以使用呼吸機。

此外我需要其他抗過敏的藥物，需要肌肉注射苯海拉明（一種抗過敏藥物），需要靜脈推激素、葡萄糖酸鈣等。

我邊走邊打120，準確地告訴120同事我的診斷及病因，因為這是最重要的，同時攔的士及私家車。大概我樣子太嚇人，攔下的車輛都拒絕了我，即使我已告知對方我身處險境。后來終于有一輛營運藍牌車被我發現，并愿意停下來。

上了車，我眼睛腫得幾乎看不見了，耳朵及臉也腫脹得厲害，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氣道窒息。我已明顯感到氣不夠了，畢竟在無醫療器械及藥品的情況下氣管內黏膜腫脹致死率為100%。

距離醫院附近紅綠燈約100米左右還是遇到了大堵車，我沒有選擇，必須在窒息前最后一剎那進入急診科。我跑步前進，過了紅燈的人行斑馬線，距急診約200米，我心肺功能已明顯不夠用了。我強撐著，只有一個信念，我要到急診科！

終于，看到急診科同事沈醫生，我直奔EICU（Emergency Intensive Care Unit，急診重癥監護室），滿床！

沈醫生將我扶進搶救室，護士長推來搶救車。我拼盡力氣說了一句：西樂葆過敏。躺在床上，趁著我沒昏迷，還不忘下了一次口頭醫囑：氣管插管、呼吸機，氫化可的松、苯海拉明、鈣，呼叫ICU。

護士長說你不用操心，都執行了。此時神志淡漠的我還想知道血壓值，被安慰過去了，事后知道是70/40mmHg。之后我迷迷糊糊看見了ICU科主任、護士長及各位兄弟姐妹們，我知道，我活下來了。

萬萬不能掉以輕心的過敏！

過敏（allergy，allerglc diseases）是日常生活當中常見的疾病，是人體接觸環境中部分對一般人影響不大的“過敏原因子”后，所引發的一系列超敏反應現象。人體對于某些過度反應的現象，包含過敏性鼻炎、食物過敏、蕁麻疹、異位性皮膚炎、哮喘與全身型過敏性反應等。癥狀可能有紅眼、引起瘙癢的皮疹、流鼻水、呼吸困難與水腫等。避免接觸過敏原是最重要的預防方式，了解、明確會引起自己過敏的過敏原非常重要。

此次引起我發生過敏的過敏原就是西樂葆，因為西樂葆的化學結構與磺胺類似，不可用于對磺胺過敏者。

我想再次感謝各位手足的大力搶救！通過慘痛的經歷，我挽救了自己，又增加了醫學知識！（對于自己能撿回一條命，感激得已哭瞎！）

經常有媒體報道某某門診患者輸液后死亡，大家關注的可能是一條生命的逝去，至于過程，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知道的。那些突然發作的過敏癥狀非常難以預料，必須在發現之初就立刻緊急救治，才能從鬼門關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