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里的景色

田原

西湖

綿亙的青山

像一堵墻

阻擋著四面來風

侵犯湖面

一輛輛馬車

運來了宋朝

皇帝的絕望

在吳音里著床

蹄印和車轍

深深地刻印在

吳越和汴梁

靈隱寺的光頭和尚

——純粹的超現實主義者

他們撞響的鐘聲

回蕩在山谷

成為絕響

穿越想像的流鶯

將羽毛抖落湖畔

飄飛的柳絮

化作白云沉入湖底

西湖啊，西湖

你是被東坡之手

輕輕擦凈的

一面銅鏡

劃槳人的船歌

掠過水面

失傳

拴船的纜繩

變成蜿蜒的運河

仿佛西湖襟帶飄舞

連接南方與北方

西湖啊，西湖

你是江南女子柔情的腰身

這里的方言因你濕潤

鐘聲里的景色也因你迷人

龍

確實是在江南古鎮的

一條老街上，我遇見了龍

跟傳說中的很像

在那條老街唯一的拐彎處

龍用她的南方口音

讓我收攏住腳步

她跟我數碼相機的閃光燈

一同消失。膚色黝黑的龍

滿臉朝氣，像那一天

秋高氣爽的天空

我頭頂著晴空繼續拐彎

向北，偶爾瞟一眼

房檐下或木門上

那被歲月磨得模糊難辨的

圖騰。或許龍被鐫刻的那一刻

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到天上和大海

她們風燭殘年的命運

令人同情

像是被一排柳樹召喚

我來到老街北側的池塘

池塘像碩大的手掌

輕搖著它岸邊的柳樹

為我送涼。幾只白鵝

從水上游過，一條蛟龍

在它們身后游動

黃河是北方的一條龍

泥沙俱下地游向東海

長江是南方的一條龍

一刻不停地在峽谷間翻騰

離開古鎮后，突然覺得

我穿過的那條狹長的老街

何嘗不也是一條龍呢

茍延殘喘在江南的大地上

仿佛伺機而起

掙脫著古老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