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的雪糕和第一次的榴蓮

沈奇嵐

小王子說：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個故事，這故事要的不是第一，而是足夠精彩。所謂精彩，有更多“第一次”總是引人注目。不要畏懼新的開始，當我們有更多機會嘗試，應該感到慶幸，因為它讓生命更有光彩。

“第一名”如果是一種食物的話，一定是一種保質期特別特別短的食物，就像夏天里的巧克力雪糕。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時候，清爽甜美。舉著雪糕走在街上，身邊的人都會多看兩眼，仿佛是在羨慕：你有那么好吃的東西！但這支雪糕很快就沒有一開始看起來的那么硬朗了，它開始漸漸地失去形狀，開始融化。從拿到雪糕到享用雪糕的時間，真的是轉瞬即逝。雪糕的美妙正是如此。

不得不承認，“第一名”這個詞是可以帶來某種快感的，那種感覺混雜著自豪、快樂和某種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優越感。同時，這種快感稍縱即逝。第一名的存在就是為了在下一次成為被超越的對象，而且注定會被超越。

如果我們能夠意識到“第一名”的雪糕屬性，就會比往常更輕松地看待即將到來的一次次考試和比賽。第一名當然是閃閃發光的，值得全力一搏。既然進入了這場比賽，那我們絕不會空手而歸。要對得起那每一晚的作業，一張一張的考卷，以及變得更近視的眼睛。但沒有人可以永遠是第一名。

“第一名”是有副作用的。在我的考試歲月里，我拿到過不少第一名，于是就有過不少這種拿到雪糕的快感。但在考試后的幾天里，我會有種焦慮。后來，我才明白讓我焦慮的不是排名，而是某種不安全感。名次的變動影響了我的心情，也影響了我的生活。但這其實并無必要。

我們對自己的看法，應該擺脫對名次的依賴。當我們拿到第一名的時候，的確應當坦然享受那些掌聲和鮮花，因為那真的是“艱辛的汗水換來的”。當我們盡力了卻沒有拿到理想的名次時，我們依然是值得得到掌聲的選手，因為我們也一樣付出了艱辛。對于名次的態度，應當是：我已盡力，得之我幸。

相比第一名，更值得追求的是“第一次”。人生的質量來自經歷過多少第一次。第一次畫自畫像，第一次當眾演講，第一次穿上正式的演出服裝上臺跳舞，第一次燒紅燒肉，第一次發現化學元素和化學元素的奇妙反應，第一次去美國，第一次和外國人交朋友，第一次幫人打工，第一次用自己掙的錢請朋友吃飯……

“第一次”如果是一種食物，那一定是一種新鮮的但保質期并不太長的水果，有點像百香果或者榴蓮。它們都長著不易親近的外殼，但都具有非常可口的內核，或酸，或甜，或者讓人百感交集。第一次的味道總是讓人念念不忘，它豐富著我們的人生，讓我們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感受可以追求。

“第一次”追求的就是那不可知的新鮮味道，敲開那硬硬的殼，我們不知道那誘人的味道會是什么。“第一次”肯定不是合成的食物，比如膨化餅干或者薯片，那些東西雖然有味道，看起來好吃，但一點兒也不新鮮，而且有太多的添加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些可預知的、可重復的快樂，比如看一場電影、買一件衣服的快樂，更接近這些可以量產的“食物”，它們完全安全完全可預知，我們完全掌握了它們可以提供的一切可能性。“第一次”常躲在它害羞的殼里，需要我們花力氣去打開它，去得到它，去想象它。這樣的“食物”，才值得我們費時費力啊。

林冬冬摘自《中學生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