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皈依

商力文

筆者認為，一為“都市”，二為“愛情”，此兩者是都市愛情電影的核心元素，給創作帶來了很大的空間。中國城市化進程緩慢，都市的生活時尚且新鮮，新時代多元的文化環境和價值認同，與各種各樣的人物性格組合在一起，會產生許多妙不可言的矛盾和沖撞，而解決這些矛盾的方法因人而異，從而就萌發出不拘一格的電影故事。加之新時代兩岸三地文化交流相對自由頻繁，內地觀眾可以輕而易舉享受來自香港、臺灣的電影。以《小時代》為標志，近幾年剛剛火起來的“小鮮肉電影”也和都市愛情電影觥籌交錯，形成了蔚為大觀的都市愛情電影藍圖。

相較于之前傳統愛情電影，都市愛情電影更加敏銳深入，表達方式更加風格化、藝術化，較少依循傳統愛情片的戲劇性敘事結構，采用了散文化的結構，著重細節的鋪陳和氛圍的營造，追求詩意的美感。不僅注重人物表層形象的塑造，更注重人物深層心理的挖掘，使人物具有某種象征意味，成為導演闡發自己思想的意象。

從總體特點而言，都市愛情電影具有都市化、時尚化、喜劇的特點。都市愛情電影的演員陣容多為人氣高、顏值好的明星偶像，給觀眾帶來賞心悅目的視覺享受，喜劇元素也必不可少。《陸垚知馬俐》中，包貝爾本身自帶的喜感形象為影片帶來了輕松愉悅的基調，一開始因“尿床”結緣的情節設計，到“嚼鍋巴”引出的信任和關懷，在“財神爺”面前拜完把子又折回去解釋的喜劇效果，以及陸垚相親時遇見奇葩女生等滑稽搞笑劇情層出不窮。然而透過搞笑的面紗，光彩靚麗、肆意享受瘋狂青春的馬俐與屌絲氣質、溫暖心性、甘作默默守護神的陸垚之間的悲歡離合，分離堅守，還是如波濤一般，一浪又一浪浸染著觀眾的內心。一句“我等你到30歲，30歲以后，你要還是沒嫁，我給你兜底行嗎？”瞬間戳中無數人的淚點。這不僅是一句承諾，更是一種誓言，這種呵護和溫暖，在光怪陸離的現代生活中更顯珍貴，更叩擊人心。如此，以喜劇和真情，使愛情和青春的沉重如過紗網濾出的水，輕柔緩慢地流入觀眾心間，為觀眾帶來細膩舒緩的享受。在此之余，也觸摸到“笑中的眼淚”，體味到青春不羈。

從情節設定而言，與傳統愛情電影來自家庭之殊、門戶之見的矛盾不同，都市愛情電影不再走“灰姑娘與王子”的愛情故事路線，男女主人公的經濟和家庭情況大致相同，情節的推動不以解決二人之間不能在一起的客觀外部條件的矛盾為基本路數，而是更多在于通過二人鮮明的個性差異帶來的沖撞和融合，使彼此關系自然而然變化且升溫。這與都市時代下，追求個人價值、推崇自我意識的普遍理念不無關系。當愛情的落腳點從“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到“我會不會愛你”，我們就會發現，不管是男是女，愛的真諦，不再是犧牲和隱忍，而變成了自由和享受；不再是一首嘔心瀝血、波瀾壯闊的朗誦詞，而成為細水流長的十四行詩。

以《北京遇上西雅圖》為例。一開始，文佳佳追求金錢，弗蘭克為夫妻之間的冷漠所困，最初二人并沒有想到會與對方產生愛情，他們自由展現自我，堅持自我，就像兩條平行線，彼此對望著前進，而恰是因了向往中以誠相待的對望，才使他們在一來二往中慢慢靠近，彼此走近對方的心，沒有太多現實的壓力。我愛你，于是我愿意為你改變，這樣的愛情更顯純粹和真誠。“愛就是每天早上跑一條街為妻子買她喜歡的豆漿油條”，這是像蛋包飯一樣的愛情，暖暖地包著你，卻不束縛你，用美味驚艷著時光，亦溫暖了歲月。

從人物刻畫而言，都市愛情電影的主人公多為群體中的普通人。然而普通卻不普遍，主人公身世無論有多平凡，一定都有極強的個性色彩。女主人公性格大都自然多元，甚至常常有一些小怪癖。相較于之前略顯平淡的“完美女主”的設定，有小怪癖、小毛病、小缺點的女主角更顯自然可愛，增添了情趣。《失戀33天》里的男女主人公黃小仙和王小賤，都是性格色彩非常鮮明的人設，二人因為各自的煩惱和一起工作的環境，發生了各式各樣的矛盾和沖撞，黃小仙神經質地經歷著自己的失戀，王小賤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著這個看似強勢的女孩，當日歷翻到第33頁，黃小仙終于釋懷，驀然回首，才發現一直等在燈火闌珊處的那個人，從來都沒有離開她一方圓的距離。

筆者認為，編劇縱容主人公的小情緒，塑造性格多樣的人物形象，不只是出于藝術創作中人物性格多樣化的需求，更不是心血來潮的產物，而是蘊含著更深層的精神文化內涵。縱看近幾年的都市愛情電影，都有著大同小異的價值觀：男女主人公無論在表面上看來有多么五彩的性格和癖好，觸摸他們的內心，就會發現，感動他們的和感動我們的不無相似，繁華落盡的一杯熱羹、一句問候、一個笑容，千帆過盡后不滅的那盞燈，那小小卻實在的光和熱。

筆者認為，這樣的價值觀可以稱為“溫柔的體貼”與“溫暖的皈依”，也是近年來貫穿大部分都市愛情電影的、能與觀眾產生共鳴的一個最主要的價值觀。黃小仙選擇王小賤的“方圓一米”；文佳佳選擇弗蘭克的“豆漿油條”；馬俐選擇陸垚的“嚼鍋巴”，我們，選擇為這些細小的溫暖而感動。

生活就是這樣，渺小如草芥的我們，在天地間尋覓的，其實就是那一抹心里的溫暖與安寧；得失悲歡后，長留在心中，沉甸甸珍視的，就只是那溫暖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