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任東亞和他的書法

曲秀麗

《莊子·大宗師》 任東亞/作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養其知之所不知，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雖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當，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詎知吾所謂天之非人乎？所謂人之非天乎？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機淺。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受而喜之，忘而復之，是之謂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顙頯;凄然似秋，煖然似春，喜怒通四時，與物有宜而莫知其極。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任東亞老師，腦海中盤旋一個字：井！任老師就像一口深井！汲養而無窮也！

“唱白草堂坐師賢，岐黃典粹日課勤。君臣佐使隨機變，運籌帷幄在心間。懸壺之暇詩書易，撫琴焚香曲寄情。大草小草楷隸篆，自稱耕種小片荒。鐵筆走處秋霜起，寫就朱印一方方。心中千秋萬壑在，煤石百草皆有情。草堂高朋常在座，品茶對飲慕老莊。唯有身體不自愛，白饃咸菜樂無窮。”這是我曾寫過的一首打油詩，源自任老師的一段話，摘錄在此，對老師就有個大概地了解了：古邯鄲有一個元城縣后來叫大名府，城邊有一條蜿蜒東去的漳河，彰水之北有一杏林，林邊有一章草園，園內有一陋室名字叫唱白齋，齋里有一老翁，其實他也不大，因為常看點兒古書，愛給小朋友講些故事，小伙伴們尊稱他叫“大叔”。不時有好友來訪，茶、酒對飲，似乎并不寂寞，是因為他在耕種著自己的“小片荒”。他起得很早，總是在別人還在睡懶覺時就開始用功了，老師（孫家潭先生）給他寫過一把折扇，上面是大篆“聞雞起舞”，用以鞭策自己。但他很少吃早飯，偶爾吃早飯也不是坐著，總是站在臥室門口一手拿著饃饃一手拿著咸菜，似乎簡單地嚼嚼就吞下了，又似乎邊吃邊看著臥室墻壁上貼滿的“小片荒”，吃得津津有味。荒地里有亂七八糟的章草，有像瓜藤一樣的狂草，還有種得整整齊齊像韭菜一樣的小草，更有像在打麥場上亂石鋪路的曬文字。室內最整齊的是保持了35年不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了，書架上有很多半歪著的經書、醫書和詩詞歌賦，也許偶爾地看上幾頁，時間長了也倒是有了點兒“騷人”的樣子，正業乃“懸壺”閑暇也哼著京戲養花以賞。雖然睜眼混沌，但心在逍遙著。

陋地磨鐵漢，在烏蘭察布的軍旅生涯，鍛煉了任東亞老師內斂不屈、踏實肯干的性格，天蒼蒼野茫茫的大草原，滋養熏陶著任東亞老師。任老師當兵時就喜歡篆刻和書法，部隊訓練的間隙，就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兒20多里跑到當時在文化館工作的孫家潭先生那里求教。直到現在，老師提起他的恩師孫家潭先生，總是無比尊敬，老師瀟灑帥氣，師母的歌聲甜美悠揚，令他念念不忘和老師在一起的日子，他的草原，他的家！內蒙古察哈爾右翼前旗（土貴烏拉）。轉業地方后，任老師兢兢業業工作，家庭勞累之余，亦在書海勤耕不輟。后來經歷下崗，學習中醫自開中醫診所，這已經不易。在陋地，討生活之余，堅持書藝，勤習古經，樂此不疲，更是不易。任東亞老承師訓，為書法藝術的傳承努力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帶著20多位學生，答疑解惑，沒有所圖，只為光大。人生不求權與勢，愿留諸印在人間。這是他的詩句，也是他人生的境界了。

客居方寸地，耕讀在田園，盡是章草味，一年復一年。下崗后的清苦盡在不言中。好在愛讀《易經》《老子》《莊子》《鬼谷子》等古典哲學。能寫魏晉，抄抄經書，華蓋，翻身，破帽，春秋！還笑？對，笑，哈哈大笑！這就是散淡知天命的任老師。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于吾師，也恰如其分也。

老師常用莊子的話“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告訴我們樸素最有力量，最本質，最持久。他教育我們，引導我們，從做人到學藝，無不受老師潛移默化的影響。

磚殘處長出茂盛的小草，被老師擺放案頭，沒有半點兒浮躁與張揚，只要有水、空氣、陽光就奉獻和大森林一樣的綠！死有兩次，生只有一次，珍惜生命，如吾師！

打開任老師的空間，滿滿的都是晨課日課，行云流水，收放自如，隨手就是佳作。最近一月，更是佳作迭出，漸臻化境。讀老師的日常書寫，是大美的享受，不激不厲，散淡自然。那厚重拙樸的章草，古老神秘卻又沉穩霸氣，高雅中有些粗野，有種難以抵抗的魅力。曾經一幅作品中十多個“也”字，風流婉轉，各具姿態，回味無窮。

南宋陳犧《負暄野錄》曾說：“又學時不在旋看字本，逐畫臨仿，但貴行，住，坐，臥常諦玩，經目著心。久之，自然有悟入處。信意運筆，不覺得其精微，斯為善學。”任老師就是善學之人，臥室的墻壁和屋頂，滿滿地張貼著寫過的作品，字上墻，找不足。任老師說藝術之美絕不僅是嫻熟的技法和功夫的深淺，是作者對美的理解，是用不斷的努力去創造史無前例的美，有豐富的思想內涵、和諧度、浪漫的情懷，是時代的產物，是自身生活的體現，是境界！

如果說勤奮加悟性是任老師成就的兩大支撐，那老師最大的法寶是抄書，大膽寫，隨意寫。

任老師總說自己寫得太隨意了，其實這種信手拈來抄書是九成練書法的人所欠缺的，而老師把它當作了法寶，日日恪守，年復一年。手熟為能，氣從熟中來，得氣勢自生。任老師的書法，既能放縱，又能攢捉，收放自如，有閑庭信步的優雅、亂石鋪路的隨意、拙樸狂野的豪放，神出鬼沒，任老師能隨心所欲駕馭，是博觀約取，是墨磨人，是學養性情的成就。

任老師曾說到生活中去找別人體會不到的東西，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美，才能創造，保有一顆發現美的心。任老師在自己的生活中，以玩的心態，放空自己，玩出了自己的風格。

任老師的恩師孫家潭先生曾說：“收藏，是一生的修煉，幾十年做成一件事，可謂集腋成裘，若有所成，熱愛是追求的動力。人生，有些事可以忘卻自己。”任老師是孫先生此語的踐行者，他熱愛書法，熱愛篆刻，為追求藝術過著樸素的生活，從做人到從藝踐行著樸素乃大美之道。情懷如斯，終將從平凡走向不平凡。

任東亞簡介：

任東亞，男，1964年5月出生。大學文化。河北邯鄲大名縣人。

自幼受父母影響，喜歡臨池戲墨，從《顏勤禮碑》入手，然后諸帖皆臨，真、草、隸、篆，廣泛汲取營養，先后臨帖數十年不斷。

1983年入伍，戍邊于內蒙古察哈爾右旗前旗。拜著名書法家、篆刻家，銘壺、刻硯大師孫家潭先生門下，得到先生指導與厚愛，精臨漢印，酷愛書法，特別是對章草情有獨鐘。篆刻及書法作品先后在《書法》雜志發表，入展“百年西泠·翰墨春秋”。

原本安逸，突然下崗。

對《易經》《老子》《莊子》《黃帝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論語》《鬼谷子》等古籍深有研究。用樸素的哲理指導人生，指導書法篆刻，指導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