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心寧
【摘 要】芥川龍之介對當時的政治問題也是相當的關心,并不是像別人批判地那樣《上海游記》中只寫出了上海的表象,從之后與幾個政治家的會面中可以看到,芥川辛辣地諷刺了包括日本在內的各國勢力在上海肆意橫行的行為,他希望中國能夠不被侵略,也希望中國能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關鍵詞】日本;近代;文人;上海;《上海游記》
1920年以后,隨著經濟貿易的高速發展,上海成為了中國近代化程度最高的都市。在這段時期里,對于近代日本文人來說,上海是他們對感興趣的城市。懷著對中國的憧憬,許許多多的日本人來上海旅行、考察。芥川龍之介就是其中的一人。
芥川龍之介是日本大正時代的代表作家之一。在大學專攻英文文學的芥川卻對中國千年的古典文化有著深深的興趣。在芥川文學中,有許多以中國為題材的作品,由此可見芥川所具備的傳統的文化素養。1921年3月下旬到7月中旬,芥川龍之介作為大阪每日新聞社的特派員到中國,諸如上海、杭州、南京、北京等東部城市游歷。歸國后,芥川在雜志上連載了游記,并以《支那游記》為名出了單行本。但自《上海游記》發表以來,受到了中日文學家以及文學研究者的各種批判。中國的巴金嚴厲地批判道:“芥川的作品除了形式以外,簡直一無是處,只能用‘空虛兩個字來形容。”日本學者吉田精一發表評論說:“雖然不是無聊的刊物,但也只是像報紙的讀者期待的那樣,并沒有深入洞察支那的現在和將來。”而另一方面,1990年以后又掀起了對《上海游記》重新評價的運動。其中,關口安義評論到:“芥川看向中國的視野雖是基于自己作為日本人的喜好情感,但也有冷靜地傳達一個從記者的角度所寫出的客觀記述。”這樣的評論使得芥川的上海經歷從以前一味的批判中解放出來。
芥川龍之介于明治25年在東京出生。因為母親精神方面的問題,芥川從小就被寄養在母親的老家芥川家。受到芥川家喜好江戶文人的藝術和表演的影響,芥川從小就喜歡看書。大正2年,從中學開始就一直成績優異的芥川被東京帝國大學英文學部錄取。并在大學期間,與菊池寬、久米正雄等人一起創辦同人雜志《新思潮》。那時因為《老年》的發表,芥川正式步入文壇。這之后,芥川由于《帝國文學》上《羅生門》的發表,被介紹到了夏目漱石的門下。出版的短篇小說《鼻》因為受到夏目漱石的極力推崇,芥川開始在文學界嶄露頭角。大正8年3月,芥川進入了大阪每日新聞社,開始專心創作文學。1921年芥川作為大阪每日新聞社的海外視察員,到中國的上海、南京、北京、杭州等城市尋訪。歸國后寫成了《支那游記》。
作為唯一一次海外旅行,這次的中國行不止是實現了芥川一直以來的夙愿,更是對晚期的芥川文學產生了較大的影響。根據記錄芥川所閱覽過的書籍的文章記載,《西游記》和《水滸傳》是芥川最喜愛的書籍。芥川從少年時代就對中國的古典文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去中國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就如同前文所說的一樣,這次的中國行是芥川盼望已久的旅行。這些也可以從他寫給友人的信以及出發旅行前的創作情況中看出來。1921年3月7日,在給恒藤恭的書信中,芥川寫道“這個時候偏偏就喜歡看充滿著東洋趣味的印譜和拓本,小說真是藝術中最俗的一種了。”更甚者,在1920年到1921年3月間,芥川陸續發表了《南京的基督》、《杜子春》、《奇怪的再會》、《奇遇》等許多跟中國相關的作品。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登上筑后丸號,在海上顛簸了數日,忍著嚴重的暈船反應終于到達了盼望已久的上海的碼頭。以為馬上就可以見到像中國古典文學里所描述的那樣的中國的“我”,在數月之后看到不同于文學里的中國的時候,又會有怎樣的感嘆呢。出了碼頭的“我”對上海的第一眼如下所記。
剛剛跨出碼頭,我們便被幾十個黃包車夫團團圍住了。(中略)其實,提起“黃包車夫”這個詞,我們日本人腦海中首先想到的絕不是一個臟兮兮的樣子,他們精力旺盛,勁頭十足,使人產生了一種想要回到江戶時代的心情。可是中國的黃包車夫,如果把他們說成是“骯臟”的代名詞,這一點都不過分。一眼掃去,無一例外的相貌丑陋。這一群人前后左右把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個丑陋的腦袋高喊著一起向我們伸了過來。一個剛剛上岸的日本婦女感到很害怕,我也難免有些膽怯。當他們之中的一人拉住我的衣袖時,我只好躲到人高馬大的瓊斯君后面去。
“我”初見的不是整齊有序的港口,也不是繁華的街區,而是“臟兮兮”、“相貌丑陋”的黃包車夫。受到驚嚇的“我”心中難免不是滋味,想都沒想就躲到了高大的瓊斯君后面去了。已經“現代化”了的上海,這里的黃包車夫卻連日本江戶時代的車夫都比不上,“我”毫不掩飾對這里黃包車夫的震驚。甚至,乘車的“我”心中感嘆道“看來,在上海要是沒有豁出性命的準備,是不可以隨便坐馬車的。”對于看見在上海底層社會掙扎生計的黃包車夫的生活現狀的“我”來說,這些都代表著上海貧窮和骯臟的一面。
到達上海的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因為身上肩負著作為大阪每日新聞社的社員通信的任務,“我”即使躺在病床上,也心心念念想要出去繼續探索上海。而后痊愈的“我”在看到聞名已久的湖心亭時,卻大失所望。不僅僅“亭外池中的水面上飄著一些藍色的水藻,我們幾乎看不到池水的顏色。池邊圍著一圈玉石欄桿,看來似乎也不太穩固”。
從上文可以看出,從小就浸染中國古典文化的芥川,看到這樣的中國會有多失望。初到上海的芥川是以西洋文明為基礎,并跟古典文學的中國相比較來看待現實的上海。只是當時民國成立后,各國勢力在上海角力,為了爭奪各自的利益,繁華的租界和貧窮的舊縣城同時存在。這樣所展現的就是“罪惡的都市”消極形象的上海。
在上海滯留的一個月中,芥川不僅僅在上海各處旅行看風景,更是跟多個政治家和文學家會面。在《上海游記》中,記錄了芥川與章炳麟、鄭孝胥、李人杰三人的會面。關口安義這樣描述芥川與三人的會面“在上海與三人見面,談論圍繞中國的各種各樣的政治問題,這對龍之介回國后的精神生活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芥川最初約見的是章炳麟。當時,章炳麟是清末民國初期的學者、革命家,與孫中山和黃興并稱“革命三尊”。這樣的章炳麟在見到芥川時,提了如下的想法。
“當今之中國,最令人心痛之處當屬政治漸趨衰落,腐敗之風有甚于清末,學問、藝術更是停滯不前。……如此若要振興中國,當籍何種手段?無論其具體做法如何,桌上之空論終屬無用。古人云:識時務者為俊杰。無數事實之歸納遠勝于觀點之推演,此即為識時務。既識時務,當定計劃,此所謂因時制宜者也。”
“我”側耳聽著章先生的理論,卻時不時看著掛在墻壁上的鱷魚。為什么要展示不是真面目的皮囊呢。實際上,”我”所聯想到的“那鱷魚必定是熟知睡蓮的芬芳、太陽的光明和水的溫暖的。我想現在大概只有那條鱷魚是最能體會我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感受了。鱷魚啊,已經成為標本的你,大概比我幸福吧。可憐可憐我吧!可憐可憐茍且偷生的我吧!”中,“太陽的光明”、“溫暖的水”象征著古典世界,而與現在殘酷的世界作對比,表明著墮落的中國。
最后相見的是“年輕的支那”的代表人李人杰。首先,第一次見面“我”就對“雙眼透出才氣,態度真摯誠懇”的李人杰印象不壞。對于“現在的支那應該何去何從”這種問題,他主張“解決此問題之途,既非共和,也非復辟。此些政治革命皆無能為力于中國之改造。往昔業已證實,當下仍在證明。然唯社會革命此一途為吾民所當努力者。此即倡導文化運動之‘年輕中國奔走呼號之事……故當務之急在于著述……如今的中國無視民意,而沒有民意,就不會產生革命,更不用說取得成功了。”等具體的對策。面對這樣條理清晰的理論,“我”難免對李人杰好感增加,默默贊同他的理論。
可以說芥川龍之介對當時的政治問題也是相當的關心,并不是像別人批判地那樣《上海游記》中只寫出了上海的表象,從之后與幾個政治家的會面中可以看到,芥川辛辣地諷刺了包括日本在內的各國勢力在上海肆意橫行的行為,他希望中國能夠不被侵略,也希望中國能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