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嵇康,是竹林七賢的核心,也是正始文學的代表性人物,從嵇康身上我們能看到建安文學向正始之音轉變的軌跡,看到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文學自覺的時代-魏晉時代的遺響。而陶淵明,處在晉宋之交,與謝靈運鮑照等生活在同一個時期,那亦是一個在文學上不寂寞的時代。尤為矚目的是,他開創了中國詩歌的新天地-田園詩。若想探究陶淵明的思想及創作來由就避免不了追蹤溯源。本文就從生命哲學探究陶淵明對嵇康的繼承與發展。
關鍵詞:嵇康;陶淵明;生命哲學;田園詩
(一)嵇康-理想在仙界
嵇康,字叔夜,生于魏文帝黃初五年,譙郡人,娶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為妻,為曹魏宗室的女婿,官至任中散大夫,后人有稱其為嵇中散。無疑,在政治立場上,嵇康是忠于魏氏集團的。而在司馬氏篡魏,朝代更迭的社會環境下,政治態度往往決定了往后的人生走向。一封《與山巨源絕交書》表明了與司馬氏拒不合作的態度,徹底觸怒了掌權者,后因得罪鐘會遭到污蔑構陷,被司馬昭處死,時年僅40.
同樣是社會動蕩不安,朝代更替。建安文學建立在曹氏篡漢的基礎上,除了描寫分崩離析的社會局面下不可避免的造成的朝不保夕,人生短暫,百姓生活水深火熱的一面,更多的是時勢造英雄的昂揚基調,如“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般對建功立業的極度渴望,建安風骨也正在此。而正始文學中,同樣在朝代更迭--司馬氏篡位的背景下,這種氣質卻逐漸消失了,只留下了消極的一面。對文人士大夫階層來講,面對身,司馬氏大肆屠殺名士,人命危淺;面對形,標榜名教,偷龍轉鳳,儒家仁義內涵被禮教的條框所替代,成為裝在箱子里的,不容討論,須全盤接受的概念。
身的禍患演變成生命短促之感。如嵇康寫“人生壽促,天地長久…思欲登仙,以濟不朽。”(《贈兄秀才入軍》其七)。人生如浮萍,飄忽無所寄,生殺大權全在掌權者的一念之間。身的意義就這樣被消解掉了,與天地宇宙相比本就渺小如滄海一粟的生命,在時間縱軸中猶如大浪淘沙的生命,徹底淪為了政治的附庸,甚至為了保全肉體,有時要用犧牲掉精神換來的養料來供奉,深恐肉體死了,一切也就不復存在。
形的痛苦是更深層次的。儒家是君子之道,君子二字就是儒家所推崇追求的最為理想人格的概括,被賦予了極為深刻的內涵,為后人樹立了一個可供窮時仰望的標桿,一個可供達時自控的的形象,更是士人階層以及廣大平民內心的信仰書寫。而到了魏晉時期,司馬氏所標榜的名教卻替換了核心內涵,反而強調名分尊卑,封建等級差別。
史書載嵇康“家世儒學…長而好老、莊之業,恬靜無欲。”(嵇喜《嵇康別傳》)可見嵇康年少時是有儒學沉淀的,年長后反而好老莊,不僅如此,他甚至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論題。若加以思考,則可知嵇康并不是對原始傳統儒學的反叛,而是對其代表的名教—儒學發展的外延的獨斷性的等級尊卑秩序,以及對虛偽的司馬氏政權的反叛。
外在的身禍患,精神的形的痛苦衍生出了嵇康獨特的生命哲學。信仰危機造成的精神失序,虛偽的名教背后無法逆轉的強大政治力量又使他放棄人世的寄托,否定現世,將理想投向神仙界,追求煉藥長生之道。如《贈兄秀才入軍》中的游仙詩:“乘風高逝,遠登靈丘。”(其十五),既是對社會現實的絕望與諷刺,又寄托了對飛升自由狀態的向往。
(二)陶淵明-理想在人間
陶淵明,字元亮,又名潛,私謚“靖節”。同嵇康的生活背景相仿,陶淵明生活在朝代頻繁更迭,軍閥混戰割據的晉宋之交。這樣的社會環境加上親身經歷及目睹的周圍人的境遇,同樣會生出時光易逝,生命脆弱之感,在《雜詩》組詩中尤為明顯:“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雜詩》其一)。
對陶淵明而言,除去身的生命短促,形的折磨更為痛苦,這點集中表現在出世與入世的沖突,做官與隱居的矛盾。陶淵明自小也受到儒學的熏陶,對其思想產生了長久的約束力。如“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游。”(《擬古》其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信條在陶淵明的思想體系中曾經占據很大比重。
不幸的是,陶深處晉宋之交的政治風云,在政治生活中疲于奔波,偏偏性情的樸實堅貞又不能理解靜待升官,閉嘴的“藝術”。官場生活對于他來說是心為形役。僅僅安分守己的做一位好臣子,并不能使他滿意。他常常跳脫出這個圈子,與內心性靈對話,去追問我是誰,追問生命的去處,試圖問一兩個關于人本身的問題,發現了人生難以忍受的不安。這強烈的好奇心就注定了他不能心安理得的尋求升官發財,沉迷于物質的需要,而是探索出了在儒學約束力下除卻文死諫,武死戰外的第三條路—田園隱居生活。他開創了中國詩歌的新天地—田園詩,并衍生出了新的詩派—田園詩派。
前面我們提到儒學的積淀其實對陶淵明的形式準則,人生觀,價值觀產生了極強的約束力。其中一點就體現為,即使陶后來信奉老莊的自然天性,融合了道家思想,卻決不是自然無為的,而是自然有為,對現世的執著始終是陶的底線。在陶詩中我們基本看不到對虛幻的來世的祈禱,包括對仙界的向往。陶詩根植于親身經歷,集中體現了孔子“未知生,焉知死”觀點的踐行。這一點,也是與嵇康不同的,同樣信奉老莊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生命哲學,所以陶淵明是田園詩人,卻不是游仙詩人。
其《形影神》三首就表現了其對嵇康生命哲學的發展。組詩中的“形”指代人乞求長生的愿望,“影”指代人求善立名的愿望,“神”以自然之義化解他們的苦惱。其并序講“貴賤賢愚,莫不營營以惜生,斯甚惑焉;故極陳形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釋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的創作來由,在詩中先用影否定了形,又用神否定了影,最終得出了《神釋》中的結論:“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他的詩歌躬耕田畝,把生活理想化,又把理想生活化,對豐富而充實的生命始終保持審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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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晨晨[1996.12.15-]女,河北保定人,漢族,本科生,武漢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