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璐璐
我曾在日本做了一年“公務員”。當然,這并非準確意義上的公務員,我畢竟不是東瀛國籍,也沒參加公務員考試,而是以公務員身份進入了兵庫縣廳的國際交流課,從內而外地體驗了日本的政府部門工作。
縣廳即國內的省政府,從屬于縣廳的國際交流課便相當于我們的對外辦公室,負責與各地區的外事交流活動。在經過了北京和東京的短期培訓后,我搭乘新干線到達神戶,開啟了接下來一年的公務員之旅。
辦公室滿滿當當,整個房間全員將近30人,因為工作安排,聚齊的日子并不多。然而,好在不用經常聚齊,否則這個被幾十年的資料塞滿了各個書柜書架的狹小空間簡直要缺氧了。雪上加霜的是陳舊的中央空調常常不給力,難怪夏天一到,大叔們都要在襯衫口袋里別一把折疊小扇子。
因為空間有限,所以除了課長和副課長的辦公桌獨立出來,且方向和我們垂直之外,其他人都是拼桌式辦公。擠的何止是辦公區,連茶水室也設置在大領導的獨立辦公室外面2平方米大小一塊區域。最尷尬的是在只能單行道的辦公室過道里每天都要互謙互讓好多次,男的讓女的先走,下屬讓上司先走,空手的讓端咖啡的先走,然而“撞車”事故還是不時上演。
剛入職沒幾天,便發現辦公室的同事似乎彼此不太熟,一打聽才知道,整個辦公室有將近一半是和我同期剛進入國際交流課。在日本,差不多每隔兩三年正式公務員們就要從一個部門調到另一個部門。
至于收入,一個日本公務員的年收入在530萬日元左右,與普通打工族相比的確富庶不少,但與那些一畢業就進入三菱商事、三井物產等大財閥集團或是世界名企的同學相比,“傷害”就凸顯出來了。因為這些金領在30歲之后,一般年收入可達1000萬日元,且薪資浮動也比公務系統可觀。
此外,日本的人民公仆們除了兢兢業業為人民服務,還得以身作則。在東日本大地震引發福島核電站事故發生后,對救急的臨時住宅,公務員家庭按順序只能排到最后。
而平時即便和領導吃飯,要么AA,要么領導私人出錢請客。
盡管辦公室同事皆有喝咖啡的習慣,熱水間并沒有咖啡機。我始終想不通,為什么不能備一臺咖啡機,方便又好喝,全民獲益。一次忍不住這么嘟囔了一句,意外戳中同事上田小姐的心聲,“我早就這么想了!辦公室集體湊錢也愿意!”
島國政府的拮據我深有體會,所以完全理解她何出此言。
“那為什么還是一直沒有啊?大家肯定都這么希望吧……”
“當然了!沒辦法,日本人嘛,大家都不說……”
有次,辦公室傳閱到一份募集捐款的資料,仔細一看,是神戶人民年年期待的“神戶Luminarie”。這是神戶最出名的燈光展,為阪神大地震遇難者祈福而設。
但如此官方的活動按理說應該由政府部門出錢,或者至少由企業來贊助吧,怎么就把目標指向了政府公務員了呢?
見我略驚訝的表情,為了挽回島國形象的上田小姐解釋,“其實以前都是企業贊助,只是最近幾年才開始搞這種募捐,政府太窮了……”
但此舉并未能起到任何作用,畢竟兵庫縣政府的“摳門”在我心里已經牢牢地樹起了一座豐碑。有次,我和一位日方工作人員帶領幾位國內老師去高校參觀。周末,日方安排日本同事陪同去京都觀光一天,大阪購物一天。
日本同事不會中文,國內老師不會日語,雙方英文都沒能好到進行語言交流,就趁我在的時候提前商量好行程。所以我一直沒想通為什么要做如此不合理的安排。
后來才從日本同事那里得知,陪同出行的交通費完全是個人承擔,沒有報銷,連中午和國內老師一起吃飯的費用也是自己出,皆因沒有預算!雪上加霜,如此明顯的周末加班并不能事后申請到一分鐘的代休。難怪沒有安排更方便交流的我,因為我不是教育課的職員,交通費和餐費自然也不能從我這里“壓榨”了。
(摘自“西洋參考”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