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容的表情

塍宇

1978年，樂高的迷你人仔誕生，這是樂高歷史上最有意義的創造之一，僅次于樂高積木的發明。玩樂高的兒童們，由此獲得了更具個性化、富有沉浸式的游戲體驗。樂高人仔能夠變成樂高設計師所能想象的任何人物，比如風流的吸血鬼，或是扮鬼臉的舉重運動員。

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樂高樂園則是一個尺度被縮放的魔幻世界，現實中高聳入云的摩天樓本是等待著你的仰視，而在樂高樂園里，它們被收縮成了一個螞蟻王國;迷你人仔手中僅有幾毫米的杯子，在樂園的禮品店里，它們居然被放大伸直成了一個個真實的杯具。

當整個世界的尺度被打亂，大縮放成小，小擴張為大，深處其中的我們能從這種非真實性的情景中獲得戲劇性的游戲體驗。我們受困于現實，而游戲的世界，正是將現實世界進行重塑，它一方面滿足了兒童的游戲性的需求，而成人也從這種沉浸的體驗中，獲得了一種上帝般的自主性和肆意的權力。

如果樂高的趣味性僅停留在游戲世界的構筑中，它似乎又不足以值得我們在今時今日去重新談論，攝影師更感興趣的是它的中國敘事和中國遭遇，其中的山寨延展，不僅消解了一個封閉系統的嚴密布局，還創造了另一個豐富而粗野的第二世界。

樂高是經由設計師嚴密規劃和設計的游戲世界，這個被家族控制的企業，有著他們對游戲的認識和堅持，而那些主動和樂高兼容的平行系統，沖破了樂高既有的封閉和保守，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關羽”“八路軍”，猝不及防，主動與樂高兼容，或者是嫁接，它們是樂高系統的冒犯者、顛覆者。有意思的是樂高歷史上的第一個迷你公仔是一名警察，在樂高的迷你公仔中，版本最多的也是警察，面對各種山寨和侵權，作為執法者的“警察”也是無能為力。

攝影師從電商平臺上找到越來越多的兼容公仔，他對樂高的興趣也迅速轉移到了這些廉價的兼容樂高的積木身上，并著手去拍攝它們。攝影師試圖以冷峻和客觀的拍攝方式去呈現這些公仔，剝離了多余的表現形式，也沒有去刻意修圖，而是把肉眼下難以識別的纖維與塵粒顯露出來，顯微鏡般的倍率放大將山寨產品拙劣的工藝展現了出來。

“兼容樂高”和樂高拼接在一起，呈現出勉為其難的融合和極度尷尬的對話，攝影師將這組專題取名為“兼容的表情”，它們像是一種關系美學在這個時代的征候，也像是這個魔幻現實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