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早期紫砂陶裝飾面面觀

朱萍萍

宜興紫砂陶自明代中后期發展成工藝美術品后，歷代藝人對紫砂陶的藝術品位追求不斷提高，紫砂陶特別是紫砂壺，從單一的光素器發展到用各種裝飾手段，使其更具欣賞把玩的品味，那么紫砂陶裝飾從何時開始，發展到今天又有哪些門類，他們的代表性人物有哪些？現就這些問題，根據歷史資料做一個基本介紹和分析。

最早在紫砂陶茶具上出現裝飾的，應該是現藏南京市博物館的印花版裝飾提梁壺。該壺整體為光素器，在壺嘴與壺身桶交接處貼有一塊印版花紋。該壺從南京中華門外馬家山油坊橋，明代司禮太監吳經墓中出土，是我國目前為止有紀年可考的最早有簡單裝飾的紫砂壺。

明代末期，在紫砂壺上裝飾有印版花紋的還有由明代紫砂巨匠時大彬制作的“如意紋大彬壺”，在壺蓋上貼有規整的柿葉紋，又稱如意紋，該壺從無錫甘露蕭塘華師伊墓中出土，最初收藏于無錫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現轉藏于無錫博物院。

紫砂陶上裝飾稍遲于印版裝飾的是紫砂貼塑裝飾，最早的紫砂貼塑裝飾可見于南京博物院收藏的“圣思桃形杯”。這件歷史藏品以桃為題材，夸張構思設計為杯，在杯身和底部以貼塑的技法貼著栩栩如生的桃葉、桃花和小桃數只。作者圣思，相傳項姓，善于在生活中汲取題材，而且技巧精湛，可以說是紫砂陶貼塑裝飾和紫砂象生器造型的開山鼻祖，對后期紫砂陶藝術的發展影響極大。

明代，紫砂藝人做壺后，由其他人用其他工藝裝飾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現收藏于故宮博物院的時大彬制“四方壺”，壺身有漆雕裝飾。藏品器身雖為方形，但棱線自上而下微有弧度，方中有圓，設計精妙。紫砂壺外通體髹十幾層紅漆，四面開光，內雕刻不同的錦地花紋，正面飾“松陰品茶圖”，背面飾“高士對談圖”。左右兩面有雜寶花卉圖案，流和柄均飾飛鶴流云紋，底髹黑漆，漆下隱約可見“時大彬造”四字豎刻楷書款。

時大彬款的紫砂雕漆裝飾壺至今為止，傳世品僅此一件，彌足珍貴。由于漆雕裝飾紫砂壺工藝繁復難度大，耗資也大，這種裝飾只能在皇宮里欣賞擺放而已，所以至今沒有在民間流行，但作為一種紫砂裝飾，卻有著非常珍貴的工藝價值。

在故宮博物院的藏品中，我們可以看到清代康熙、雍正、乾隆年間，宮廷紫砂器中有上漆彩繪裝飾的紫砂壺具。宜興紫砂黑漆描金彩繪方壺，清代雍正，清宮舊藏。這件藏品外髹黑漆上以金彩描繪山水圖，壺身描金漆繪保存完好，蓋上大部脫落。此壺造型大氣，描金漆畫彩精美異常，具有典型的皇家風范，是迄今僅存的陽藏雍正紫砂胎黑漆描金彩繪壺。宜興紫砂黑漆描金“吉慶有余壺”，清代乾隆清宮舊藏。紫砂內胎，外罩黑髹漆，上繪描金紅黃等色雙魚、靈芝、玉磬、蝙蝠組合的吉祥圖案，寓意“吉慶有余”，底有金彩篆書“大清乾隆年制”六字印章款。宮中的紫砂胎彩漆描金始于雍正，乾隆時完全成熟，嘉慶、道光后失傳，此壺造型渾厚、制作精工、彩繪一流、金碧輝煌。這種上漆彩繪裝飾富麗堂皇，但它破壞了紫砂壺泡茶透氣性的特點，且費工費錢，只能適應皇家奢侈生活的需要，在老百姓中不可能流行，所以到今天這種裝飾也只能是在歷史上留下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筆而已。

清代雍正、乾隆年間出現了紫砂陶用紫砂泥繪山水畫裝飾。乾隆皇帝一生嗜茶，對茗飲用具的考究登峰造極，不僅要求紫砂茶具保留最佳的品飲功效，而且要與官窯瓷器一樣，集詩、書、畫、印為一體。紫砂上的繪畫和書法用本色泥漿堆繪而成，要求泥漿研磨得和墨汁一樣細潤，稀稠必須恰到好處，技術難度相當大。泥漿堆繪技法雍正時已相當成熟，發展到乾降時更是爐火純青。這個時期有泥繪山水裝飾紫砂陶高手楊季初。楊季初，清雍正、乾隆年間宜興人。工治壺與筆筒文具，裝飾精于泥繪。《宜興紫砂珍賞》著錄有南京博物館藏“季初泥繪雪江待渡圖筆海”一件，器腹用白泥繪雪景，一老者立岸邊待渡，江中一船公戴笠披簑站立小舟劃來，大雪紛飛，寒氣通人，畫面形神兼備。底部鈐“楊季初”纂體方印。《宜興紫砂陶藝》著錄蘇州博物館藏“季初泥繪山水筆筒”一件，泥色紫黑，用黃、赤褐和紫褐等色泥繪，布局勻稱，運筆自然、生動、流暢，底鈐“楊季初”篆文方章。《陽羨砂器精品圖錄》亦著錄有“季初泥繪山水筆筒”一件，描畫清雅妍秀，底鈐“楊季初”篆文方印。

清宮舊藏中有兩件紫砂壺泥繪裝飾產品。其一，圓筒形，直腹，短彎流，環耳柄，圈足，鼓圓蓋。淺粉色砂泥，壺腹兩面均有長方形開光，一面開光內刻乾隆御題詩《雨中烹茶泛臥游書室有作》，另一面堆繪庭院烹茶圖。幽靜的山間庭院中，堂屋內的主人和來訪的高士談興正濃，琴童取琴助興，東亭臺內的竹爐上一壺香茗沸騰，小侍童正賣力地在爐前搖扇煽風。畫面凸凹明顯，紋樣清晰，是烹茶圖中的代表作品，為宮廷紫砂的標準器。

其二，口微撇，粗頸、碩腹、闊平底、彎流、螭龍形長柄、圓蓋、圓鈕，腹部兩面長方形委角開光內，一面堆繪乾隆御題詩《惠山聽松庵用竹爐煎茶因和明人韻即書王紱畫卷中》，詩云：“才酌中冷第一泉，惠山聊復事烹煎。品題頓置體慚昔，歌詠膻薌亦賴前。開士幽居如虎跑，舍人文筆擬龍眼。裝池更喜商邱犖，法寶僧庵慎棄全。”此詩為乾隆十六年（1751年）所作，只節選了詩的前半部，另一面堆繪烹茶圖。惠山位于江蘇省無錫縣西，因西域僧人慧照曾居此山而得名。當年山上有九峰，山下有九澗，風景宜人。此壺造型獨特，制作精工，為乾隆宮廷壺的另一壺式。